蘇淺淺仔細觀察其質地構造,發現這扳指的細密程度不僅不是市麵上裝漆亂糊的假銀,紋案收筆處的鋒毫也絕非一般民間工匠所造。
或許這背後,不止一個小小的戲霧城縣令。
“景遙,那些官兵肯定會搜山,我們去引開他們。雲崖孫依慈和風音孫紫允,以及雲崖弟子的安全,可以交給你嗎?”
景遙這次卻提出了不同的想法:“雲崖弟子和我都比你更熟悉雲崖山,信號彈是我發的,我去引開他們。但你的任務是離開這裡。陸公子,請你務必保證淺淺的安全。”
戲霧官兵擺明了就是要殺人滅口,一了百了。雲崖派和那些百姓都是目標。
他們雖沒想通雲崖為何也會深陷其中,但既敢大火燒山,便沒有忌憚同在山中的雲崖。
能殺一百,再多些武林弟子,他們也做得出來。
上山的官兵都是鐵甲武裝,人數不少。如果發現了京城來的尊貴郡主,為讓事密周延,難保他們不會狗急跳牆。
大火都能燒死這麼多人,再加一個寒雲郡主,與那些焦屍的區彆,不過奠名遠近。
何況動兵殺民,包括知情者、射箭者和謀劃者在內的所有人都徹底站在了同一條船上。任何妄圖策反的行為都最多止於言語真相。
正如方才那兩人。
這才是戲霧官府計謀中拿捏人性最到位的地方。
蘇淺淺和陸予辭的確不熟悉雲崖山。
但稅銀是一城之事。城主管縣令,縣令能膽大至此,跟那城主也脫不了乾係。
所以他們是在與祁國十一城之一的力量對抗。
而此刻就算他們成功逃脫,要找到真正從量和質上解決問題的援手,至少也要三日。
這還不包括出點意外的情況。
景遙他們可以藏,但三日的期望是在拿命賭。
蘇淺淺絕不願意再讓任何人出任何問題。
“我留下,你走。”蘇淺淺推開陸予辭,握緊那隻銀扳指,“我輕功好,可以與他們周旋。耗久一點,我再用它跟他們談判。郡主身份雖晃眼,卻若用好了,定能為我們爭取時間。”
“不行淺淺,那枚扳指——”
“兩日。”
陸予辭冷靜的口吻止住了景遙焦切的聲音。
理論上,離開比留下危險。輕功好,跑得快,蘇淺淺更適合搬救兵。
但眼前這銀板指,或許才是他們真正的機會。
陸予辭之所以問蘇淺淺見沒見過扳指,是想借她的口說出一些話。
一些,被她久遠的記憶暫時忽視,卻至關重要的線索。
銀扳指,白虎商。
祁國北部首富楊虎儀的第一單生意,就是替京城做箭弓買賣。
其中的輔助扳指本隻需銅質,楊虎儀卻為彰顯誠意,倒貼錢財將其做成了銀環,還許諾此後的利潤悉數都會上交國庫。
這誠意的來源,世人皆以為是商賈討好朝廷,以期有更多的買賣便利。
事實上還有更深的含義。
祁國皇宮在京城,宮裡有皇帝和皇帝手下的銀蛇,宮外有護城主和皇帝手下的雪狼。
護城主姓楊,單名一個啟字。多年前,他隻差一點成為祁國國丈。
可惜女兒死得早。
先淑妃楊惜雪,護城主楊啟的小女兒,祁國六公主謝琳琅的生母,也是北部首富楊虎儀的三妹,十三年前死於疫病。
皇帝在上。少了女兒這個皇室恩寵,楊家人再有擴權的心思,也隻能收斂鋒芒,穩紮穩打。
父親在朝做文官,兒子在野謀商道。
那次不知是誤打誤撞,還是早有預謀的銀扳指生意,讓楊虎儀的財路迎了個開門紅。
弓箭作戰精度增加,效率提高,行伍拿著銀器士氣也大增。祁皇大喜,賜楊虎儀“白虎銀商”之名。
從此楊二郎的經商之路也像白虎衝關,極大多數時間都披荊斬棘,勢如破竹。
這兩枚銀扳指已生出歲月的痕跡。如今的銀扳指,除了軍隊,隻作官府之用,還是能與楊家搞點關係的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