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托雷看向遠處的海岸,維持著那種幾乎固化在臉上的笑容,回望向塔維納爾,“它在哪裡?”
塔維納爾眨眨眼,伸出了自己藏於袖中的手,掌心向上攤開。
一隻巴掌大小的“怪獸”蜷縮在她掌心,一圈眼睛齊刷刷分成兩波,分彆看向塔維納爾和多托雷。
多托雷“……所以,真的在你手上。”
不要講冷笑話,你什麼時候有這幽默感了。
塔維納爾無語,“這是它排掉體內大部分氣體和液體後的形態,吸水後能恢複正常大小。”
多托雷彎下腰,試圖看得更加清楚。
海獸腕足甩動,啪的給他臉上來了一下。
多托雷“???”
塔維納爾“嗬,有趣。”
乾得漂亮。塔維納爾伸出手在海獸半透明的上半個腦殼上輕輕摸了摸,無聲稱讚。
多托雷直起身,臉上的細小紅痕格外的顯眼。
他按了按眉心,“具備少許精神汙染,初步判定是深淵種……不過,你似乎不受影響?”
“我正有相同的問題,多托雷,你當初是用什麼作為原料,創造的這具身體?”
倘若那部分龐大無比的記憶並非她接觸深淵魔物後腦子畸變出現的幻想,那問題來了。
她來到這個世界,直接出現在至冬國,甚至直接進入到這具身體僅僅隻是巧合嗎?
如果是,那麼那以一直以來,自己所謂的那個“前世”又是怎麼回事?
數據加載錯誤嗎?
為什麼會直到接觸了這頭來自深淵的海獸後才激發出那段被封印的記憶。
或者說,是誰動了她的記憶?
塔維納爾鄭重其事的看向多托雷的眼睛——好吧,隔著麵具,完全看不見。
多托雷臉上的表情略微變化,既是恍然也有好奇。
他本著有問必答的好精神,直接將答案給出。
“你想知道你這具身體的原料?”他嘴角的笑意擴大幾分,好像是終於有了長篇大論的機會,心情顯得不錯的樣子。
“原料是由女皇陛下所提供的,一團近似於霧氣的事物,沒有具體的形狀,時時刻刻都在扭動著變化出不同形狀,有時候甚至會呈現出實驗室裡某個人的體貌特征。”
“半數的刺激手段全部沒有效果,反倒是執行的研究員出現了幻聽幻視以及精神分裂的跡象。”
“為此我不得不高頻率的更換操作人員,幾乎將整個研究所的人員都調動了,直至今日,研究所內還有半數以上的人時不時還會出現幻聽。”
多托雷說到這裡搖了搖頭,頗為無奈的看著塔維納爾。
“你為了你的誕生,我們消耗了許多資源,甚至比我製作切片還要困難。”
塔維納爾點點頭,“繼續。”
多托雷攤了攤手,暫時拋開資源損耗上的話題,轉移回原本要說的後續
“它的特性相當奇異,能夠自主分裂,隻需要通過外部儀器調整些許參數,便能控製它的生長,最終長出了一個又一個的……你。”
多托雷的這段話說得很慢,塔維納爾仿佛能從他的聲音變化中複現實驗室裡的情形,一團無形的霧氣最終凝聚成一個又一個形貌相差無幾的人。
光是這等想象,塔維納爾就應該有種頭皮發麻的驚悚感。
很顯然,至少多托雷是這麼認為。
然而他從塔維納爾的臉上看不出絲毫多餘的神色,就仿佛那段與她相關的過往已經無法再觸動她一般。
這與以往的幾次交互反饋都不一樣。
多托雷一下子有了探究的興趣,“你似乎……已經不再害怕我了,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這次,塔維納爾的臉上終於露出除開平靜以外的表情。
她帶著一絲玩味的眯起眼,“你猜。”
“用你自豪的理論和學識,總結出我變化的開端,或許就能反推出一個真相。”
多托雷同樣愉快的笑了,“我得承認,現在的你更有意思了。”
塔維納爾抬了抬手,示意對方專注眼下該做的事。
多托雷拿出一個空著的容器,塔維納爾捏起小海獸就要往裡放。
海獸嗚嗚低鳴,腕足扒拉著塔維納爾的手指,不肯離開。
“我的耐心有限。”塔維納爾聲音不大。
海獸僵硬的縮回腕足,自行爬進容器之中。
“看來短短的相處中它對你反而有了依賴,我最近剛好在研究某種對綁架者和凶手產生依戀情結的現象,倒是個不錯的素材。”
塔維納爾不鹹不淡的撇開視線,“它後麵還有用。”
“放心,我對珍貴素材的愛惜遠超你的想象。”多托雷笑著合上了容器,“而且我很懷疑正常的手段是否對它生效,還記得我們共度過的那些時光嗎?”
塔維納爾平靜的看著他,“你想說我也有類似的特性?”
多托雷笑而不語。
塔維納爾轉身,邁出步子,身影逐漸隱去。
“留給你一個問題——在你看來,何為自我?”
“這既是問題也是提示,它有關於我行為模式出現差異的真相。”
“希望下次見麵時你已經找到答案。”
塔維納爾在空中盤旋了一圈,玩著夜色裡安靜佇立的宮殿,冰之女皇對於她的到來沒有給出額外的反應。
“我都要懷疑您遠隔重洋還要喊我把它帶回來的要求是在涮我玩了,陛下。”
塔維納爾的身影在空中閃現一瞬,接著翻卷著掠過長夜,向著東南的方向遠去。
至冬宮內,寢殿中,長發曳地的冰之女皇站在高大落地窗前,從剛剛塔維納爾停留的方向收回視線。
她轉身向屋內,走到一張華美書桌邊,輕輕在台燈的底座上扭動了一下。
旁邊的牆壁上無聲滑開一個通道,內裡是一道向下的階梯。
冰之女皇走入通道,身後的牆壁重新閉合,從外看去平整光滑,沒有絲毫瑕疵。
她沿著階梯下行,兩側亮起一排排火光,照亮前路。
階梯下至儘頭,是一扇漆黑的門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