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陷阱》
文/木羽願
2022/2/5
四月末,北城。
天空中烏雲密布,黑壓壓得直往下墜,仿佛正給這座城市醞釀著一場傾盆大雨。
“蘇小姐,很抱歉,之前跟你說的,投資拾遺香水的事,今天被公司上層駁回了。”
話音落下,比外麵響徹的雷聲還讓人晴天霹靂。
咖啡店裡,蘇時意咬緊唇,不願放棄地追問對麵坐著的人:“是貴公司還有哪裡有疑問嗎?或者我可以再做一遍說明.....”
負責人麵露難色:“實在抱歉,蘇小姐。這也是公司上層做的決定,內部審核之後覺得拾遺香水的投資風險還是比較大...”
之前還十拿九穩的投資,對方的態度忽然就這麼大轉彎。
到嘴的鴨子飛了,說裡麵沒什麼貓膩,反正蘇時意不信。
見事情再沒什麼回轉餘地,她隻能強撐起笑容問:“方便問一下貴公司拒絕我們的原因嗎?”
為了這次合作,蘇時意已經前前後後請他們吃了不少頓飯,花了不少精力。
現在突然黃了,負責人心裡也有點過意不去,隻好臨走之前悄聲告訴她。
“上周末,我們老板和蘇總一起去打了高爾夫。”
話說到這,蘇時意也徹底明白了。
又是她那個便宜爹在背後動的手腳,堵死了她一條路。
負責人離開後,蘇時意坐在座位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才把胸口翻騰的鬱氣生生壓了下去。
出了咖啡館,她直接開車去了車行。
車輛抵押的手續隻差最後簽個字,快速走完流程,蘇時意沒急著離開,而是隨便在大廳裡找了處沙發坐下,等著錢到賬。
銀行的消息剛過來,她又馬不停蹄地把這筆錢轉到了公司賬戶上。
看著餘額異常慘淡的賬戶,蘇時意的心又瞬間涼了半截。
公司資金鏈出了問題,賣車的錢也隻是杯水車薪,撐不了太久。
從車行出來時,外麵豆大的雨點已經劈裡啪啦地砸了下來,春寒料峭,冷風隻往骨縫裡鑽,凍得蘇時意猛打了個噴嚏。
她搓熱掌心哈了口氣,想看看手機上叫的網約車司機到哪了。
結果打開一看,訂單居然被取消了。
一氣之下,蘇時意果斷放棄,走到附近的公交車站旁等著攔出租。
公交車站裡,她的身影格外纖細顯眼,眉眼細長上挑,精致嫵媚的一張臉,走到哪裡都格外引人注目。
繃著臉不說話時,整個人又多了幾分高貴冷豔,氣質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站了一會兒,身旁不斷有好奇打量的視線瞟過來,大概是在好奇為什麼她這樣的人,會在這裡等公交。
有幾個男人躍躍欲試地想要上前搭訕,又被她皺著眉頭的凝重神情勸退了。
蘇時意沉浸在自己思緒裡,並未注意四周。
連續一周沒怎麼合眼,找投資又處處受阻,她的心情實在算不上好。
來的時候還能坐在溫暖的小轎車裡,回去就隻能在雨裡挨凍等車,簡直像天堂跌落地獄。
事已至此,她再難受也沒用,總得想出個辦法來。
雨絲細密,涼意接觸皮膚,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此刻的慘狀。
蘇時意忍不住歎了口氣,把身上的外套裹緊了點。
其實也沒什麼好舍不得的,賣車隻是權宜之計,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下次進車行,她一定是來買車的。
說不準她就是下一個尊貴的保時捷車主呢。
也說不定是邁巴赫,勞斯萊斯車主?
要做夢也得做個大的,反正不要錢。
這樣想著,蘇時意一邊站在公交車站裡躲雨,一邊在腦海裡思考車以後要買什麼顏色的,憋屈的心情終於得到了那麼一絲安慰。
隻可惜,理想很豐滿,而現實——
天雷滾滾,一陣寒風猛地刮來,跟刀子割似的,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拍打。
某未來尊貴的保時捷車主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默默往公交車站裡挪了挪。
*
好不容易等到車,蘇時意便趕往蘇政華發過來的餐廳地址。
到了餐廳,她還微微有些震驚。
蘇廂宴是北城著名的一家江浙菜館,頂尖的服務和環境,隨便吃一頓下來恐怕也要小一萬。
她這個便宜爹什麼時候對她這麼大方過?
進到包廂裡,蘇時意心底的疑竇瞬間更深了。
桌上琳琅滿目的菜,旁邊甚至還擺了瓶蘇政華平時都舍不得喝的紅酒,怎麼看怎麼像鴻門宴。
包廂裡隻有蘇政華一個人在。
見她進來,蘇政華語氣不悅地質問:“怎麼這麼晚才到?”
蘇時意習慣了他這副無理取鬨的樣子,敷衍道:“外麵下雨堵車。”
蘇政華又往她身後看去,見後麵空無一人,他的笑容瞬間消失,麵色控製不住地難看。
“子墨呢?他怎麼沒來?我不是告訴你帶他一起過來嗎?”
看見他變臉之快,蘇時意在心底冷笑一聲,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他醫院有手術下不來,沒空過來。”
其實她壓根就沒打算讓殷子墨跟她來。
蘇政華皺了下眉,不讚同地說:“再怎麼說你們也訂婚了,我也算他半個老丈人,他怎麼能這麼不上心?”
半個老丈人,你也真有臉說。
蘇時意都不好意思戳穿他。
要是讓蘇政華知道她和殷子墨的婚約是假的,保守估計能把他氣進醫院吧,可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
蘇時意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爸,我來是為了拾遺香水的事。申請撥款說明半個月之前就給蘇氏發過去了,沈慕舟一直不批....”
沒等她說完,蘇政華立刻打斷她:“時意啊,公司這邊也有難處,慕舟最近一直忙著新能源項目的事,還沒來得及處理....”
聽見他這副敷衍說辭,多的她也不用再問了。
從蘇時意畢業時,蘇政華隨便扔了家破敗的子公司給她,純粹是為了在外人眼裡維護一下他慈父的顏麵。給她這個私生女一家公司,怎麼聽上去他都是施舍了。
而蘇政華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能靠自己的本事在短短幾年裡撐住了這家小公司,甚至還朝著有模有樣的沙龍香品牌發展。
沙龍香成本高昂,拾遺香水的大部分資金來源還是蘇氏集團,蘇政華一旦動了念頭,想使絆子更是輕而易舉。
香水新品還有一段時間就要麵市,卡在這種關鍵時刻斷了資金,在她找外部投資的時候又在暗中阻撓,蘇政華的目的自然是一目了然。
而他還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你是女孩,自己再怎麼努力,把事業做得再好,最後也都是要嫁人的,讀再多書賺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
又來了。
蘇時意平生最討厭聽到的就是這種話。
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總是有人用自己的垃圾價值觀來定義和說教彆人。
大概在蘇政華眼裡,她的婚姻能用來換錢,就是她這個人最大的價值。
蘇時意氣極反笑,毫不客氣地回:“那您看著也不像長命百歲的,現在不也照樣每天吃飯嗎?”
話一出口,蘇政華瞬間被氣得臉色鐵青。
也許是想到她還有利用價值,他又將訓斥的話生生忍了回去。
“你現在就應該把精力都放在跟子墨交往上,雖然他沒從商,可殷家家產最後也都是他的,你撒撒嬌,他都能隨便扔一家公司給你玩。何必現在執著於拾遺香水呢.....”
“你現在是殷家的未婚妻,幫爸爸牽個線搭個橋,讓蘇氏拿到這批融資,以後爸給你備嫁妝也能更厚實啊。”
這一番話說得那叫一個語重心長為她考慮。
不知道的人乍一聽還真以為是個慈父呢。
聽得蘇時意簡直想笑。
在蘇政華心裡,她作為私生女被認回蘇家的唯一價值,就是為他的蘇氏集團鋪路,換取最大的利益。
她不需要有自己的夢想和事業,最好當一個可以被隨意支配的籌碼。
隻可惜。
她蘇時意從來就不是可以被人用完就扔的鋪路磚。
越是生氣的時候,人反而越冷靜。
蘇時意輕笑了聲,語調譏諷:“爸,殷家是有錢,可人家不傻。”
聞言,剛剛還是一副慈父模樣的蘇政華立刻變了臉。
他怒聲嗬斥:“你怎麼跟爸爸說話呢!”
蘇時意笑容不變:“我隻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女,沒您想的那麼值錢。要麼我們簽個合同,您答應以後把蘇氏給我當嫁妝,我再去試試?”
她最知道蘇政華的命門在哪。
他這種自私至極的人,最在乎的隻有一樣東西,就是他的蘇氏集團。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蘇政華頓時更加惱羞成怒。
“你——”
這時,電話鈴聲猝然響起,打斷蘇政華還沒說出口的話。
他隻好先拿起手機,斂起怒氣,走到外麵去接電話。
蘇政華前腳剛一邁出去,蘇時意立刻叫來侍者,把桌上那瓶價格不菲的紅酒給開了。
其實今天來,她本來沒指望能讓蘇政華鬆口給她資金,隻是想探探他的口風。
搞了半天還是想利用她搭上殷家,拿拾遺香水來威脅她。
蘇時意抿緊唇,忽然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蘇政華出去的門後。
門沒關嚴,外麵的對話儘入耳中。
傳來的是蘇政華氣急敗壞的聲音。
“怎麼回事?ry資本的總裁今天到底因為什麼沒來?”
聽到這句,蘇時意才確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蘇政華今天本來打算請的人果然不是她。
原來是因為人家沒來,蘇政華覺得浪費了,這才叫她帶著殷子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