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應該蘇政華咄咄逼人氣定神閒,而蘇時意被逼到走投無路臉色蒼白麼?
這會兒看上去,兩個人怎麼像反過來了似的?
突然,秦芝的視線被蘇時意敏銳地捕捉到,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遙遙交彙。
蘇時意端起花茶,動作有些像舉杯敬酒似的,姿態從容不迫,充滿了挑釁意味。
秦芝臉色一青,還沒等來得及反應,就又看見蘇時意忽然輕輕朝她笑了一下。
表情裡仿佛寫著三個字。
我等你。
*
離開蘇家之後,蘇時意直接打了個車回公司。
上了車,她就打開後排的車窗,冷風呼呼灌進來,才吹得她的腦中清醒了幾分,情緒一點點平複下來。
今天她這麼震懾完蘇政華,起碼能安生一段日子,他忌憚殷延的身份地位,動她之前必須再三思量,短期裡應該也不敢再做什麼手腳了。
是好事
夜晚,華燈初上,車流裡,一輛呼嘯著鳴笛的救護車從一旁飛快駛過,刺目的紅光閃爍不停。
尖銳刺耳的鳴笛聲忽然將蘇時意拉扯回了幾年前的那個晚上。
那天夜裡,母親得知自己畢生的心血被人偷走之後,再也承受不住,躺床上,痛苦地嘔吐出一灘灘鮮血。
也是一樣的救護車,她親眼看著母親被送上救護車,瘦弱的身體幾乎已經薄成了紙片,在除顫儀下,一次次地起伏。手術室的燈亮了整夜,才堪堪從死神手裡搶回了母親一條性命。
醫院裡刺鼻的酒精味,早就淹沒了母親身上溫暖平和的香氣,讓對味道過於敏感的蘇時意一輩子都忘不了那段記憶。
那時候的她,年紀還太小,並不能做到完全感同身受。
調香這件事,有的人僅僅把它當作牟取暴利的途徑,而有人卻將它當作畢生的夢想和意義,他們兢兢業業秉承著匠人之心,窮極一生依然寂寂無名。
如果要讓她親手調製出的香水,變成工廠裡清一色的流水線,存在的意義僅僅是為了鈔票,蘇時意絕不可能忍受。
隻要沒到最後一刻,她就要不惜一切代價地保住拾遺。
保住拾遺香水隻是第一步,她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沒完成,很多的債沒討,絕不能止步於此。
蕭瑟的冷風把蘇時意的鼻尖都吹得通紅,眼淚不知道什麼順著眼角滑落下來,落在臉上冰涼一片。
她抬手擦乾眼淚,原本混沌憤怒的思緒也一點點變得冷靜,清晰。
她剛平複好情緒,這時,包裡的手機卻忽然震動起來。
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殷子墨發來的微信。
殷子墨:「時意,睡了嗎?」
蘇時意指尖輕觸屏幕,回複他:「還沒有。」
下一刻,殷子墨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蘇時意抬手接起,電話那頭,他應該還在醫院,背景音十分嘈雜,殷子墨清潤悅耳的嗓音傳過來。
他的語氣透著些疲憊,卻不減溫和有禮。
“我剛下手術,本來還擔心太晚了你已經睡了。”
蘇時意心裡暗歎一聲他的體貼,腦子裡不禁又跳出昨晚某人的話。
還下次換個借口搭訕,呸。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又聽見殷子墨輕喚道:“時意?”
蘇時意連忙回神:“啊,在。有事嗎子墨?”
殷子墨換了隻手握手機,關上辦公室的門:“是這樣的,我想問問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我媽想請你來家裡一起吃頓飯。”
蘇時意愣了下:“為什麼突然要吃飯?”
“是我哥,他回來了。”
他語調溫和地問:“所以想問問看你明天晚上方不方便,正好趁著家宴,我媽想我帶你回去一起吃頓飯。你明天有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