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府同知那著急的樣子。
林輕筠心中冷笑,目光落在人群後麵的紀洪和鄒友直身上。
那目光猶如一泓靜靜的秋水,不悲不喜,不帶任何情緒,可該懂的人,都明白了裡頭的嘲諷。
——想撿現成的功勞啊?
江重涵站在林輕筠身邊,沒有回頭看她的眼,一時沒來得及注意她心中的悲憤,但紀洪跟鄒友直為什麼出現,他就一清二楚了。
他是第一個發現丫鬟沒有跟上的人,忠奴當然不會棄主,她肯定是去找能救她姨娘的人了。姨娘是夫人的眼中釘,她當然不會去求夫人,隻會找上府同知。
聽聞愛妾昏迷,府同知必定心急如焚,可下手的就是夫人,同知夫人又怎麼會功虧一簣?當然是選擇說些“送去尼姑庵老爺怎好前去?還是讓我婦道人家去吧”的話,過來補刀。
可紀洪與鄒友直已經從昏迷女子的銀絲狄髻上得知她身份不凡,他倆必定會把穎安籍的在任官員篩一遍,而後,等在山上前來清淨庵的必經之路上。
這就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婦人身上的補子。
此時的齊朝還不像明朝晚期,到處都是僭越,什麼人都敢穿飛魚服。此時命婦的補子、金冠的梁數是與丈夫的官階相同的,一看到正五品白鷳補子,兩人就什麼都明白了。
府同知可不是州同知。
紀洪眼看著就要上任穎安知縣了,這麼個跟上司打好關係的機會,他會放過?嘗過了戴知縣的輕視後、非要在江南官場拿持身份的鄒友直會放過?
他們一定會假裝不知道同知夫人已經來了,以跟著丫鬟找人為由拜訪同知,然後不管用什麼理由。如:你家姨娘已經被我們的晚輩救了,當是無礙的,可若是尊夫人得知令妾無礙……令妾怕是無礙也有礙了,畢竟以區區白身書生與尼姑,阻擋不住尊夫人之類,提醒府同知也罷,誇大其詞、極力渲染昏迷女子的危急也好。
因為此時,昏迷的女子的身份不一般了。
本來嘛,一個女子的生死,兩位高高在上的士大夫是不會放在眼裡,更不會出手相救的。甚至,昏迷女子的夫主若是州同知以下的官員,例如正七品的府推官,紀洪都不會多看一眼,隻繼續到山上,與鄒友直飲酒、賞春景。
可誰叫她來曆不小,夫主是正五品的府同知呢?
齊朝的州並不能直接管理縣,理論上來說,縣的直係上級就是府。直係上級的二把手,還遲疑什麼?
紀洪跟鄒友直不僅會說服府同知來,還會陪同前來。
通知一聲你家愛妾昏迷了算什麼功勞呢?他開的藥方連靜慧師太都知道有用,紀洪自己就曾是大夫,會不知道嗎?
救了府同知愛妾這麼大的人情,紀洪跟鄒友直舍得讓給他這個小書生?
萬一紀洪遲疑了,鄒友直說不定還會勸他:江重涵不過十六,就是能去應府試,也不能過,何必將一個絕好的機會浪費在無用的他身上?
此時不出聲,不過是紀洪在算著女子醒來的時間。同時,等著他們先把同知夫人這個救治的絆腳石得罪了、挪開了而已。
等同知夫人的火撒在他們身上之後,鄒友直再讓紀洪優哉遊哉地出來“治病”,撿個現成的便宜。
江重涵不在乎什麼功勞不功勞的,救人對他來說就是本能。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