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正事要緊,謝端硯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問起她們這裡發生了什麼。
戚斂一五一十答了,又問謝端硯道:“師兄為何會來?”
她語氣平常,就像方才的不快並未發生過。
謝端硯語氣中低低的惋惜:“一炷香前,我收到高避榮求救的傳音,便動用了傳送陣,沒想到終究是來晚了一步。”
傳送陣是清徽宗中的瞬移陣法,由幾位已經得道成仙的長老合力布置,專供門中弟子有緊急情況時使用,平常輕易動不得。
此次謝端硯動用傳送陣法,想必門中長老已有人察覺。
果不其然,話剛說完,謝端硯腰間的傳音玉亮起。
謝端硯執起玉牒,神色恭敬道:“弟子在此,不知師尊有何吩咐?”
傳音玉另一頭,是一道空緲之音:“發生了何事?”
不愧是已經得道成仙的清徽宗掌門,縱然隔著玉牒,聞楹依舊能感受到聞清風極具壓迫感的嗓音,仿佛是從雲端上傳來。
空緲,不沾絲毫凡夫俗子的情緒。
謝端硯原原本本,將自己所知的一切稟告給聞清風。
聽到自己新收的三名弟子皆意外身亡,聞清風沉默刹那後開口:“阿楹可還好?”
聽他提起自己,聞楹忙道:“爹爹放心,我沒有什麼事。”
“嗯。”聞清風這才問道,“可曾尋到是何人所為?”
“回師尊,弟子無能,跟丟了凶手。”戚斂開口回他。
原來她方才消失不見,是追凶手去了……
可後頭又來了一個偷襲自己的女修,這樣說起來,加上在山下屋子裡拿鳶尾花傷她的人,凶手一共有三人。
不對……偷襲她的人,和山下沒有現身的凶手,說不定是同一人。
聞楹越想越亂。
不等她理清思緒,聞清風已再度開口:“既然如此,爾等速回宗門,再商議此事。”
咦,聞清風不親自來看一眼嗎?
也是,聞楹很快反應過來,在原身記憶中,聞清風身為仙界第一宗的掌門,他日理萬機,怕是脫不開身。
離開之前,謝端硯在三名弟子屍身周圍布下一層結界,等門中專門負責這等事務的緣生閣弟子來處理。
他和兩位師妹則先行回宗。
若要快些回去,便隻能禦劍而行。
他率先召出長劍,縱身一躍站到劍身上:“我需先回宗門稟告此事,聞師妹不必著急,慢慢回來即可。”
至於戚斂,謝端硯不過是看了她半眼,留下一句“照顧好聞師妹”,便禦劍飛走了。
聞楹覺得自己的主線任務真是岌岌可危。
倒是戚斂神色如常,沒有絲毫波動。
她似是想起什麼:“聞師妹為何會離開結界?”
……
聞楹當然不能說是係統的任務,隻得胡亂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我一個人在廟裡,實在是害怕,便用法器破開了師姐留下的結界。”
末了,還不忘維持自己的白蓮人設:“都是我不好……師姐,你不會怪我吧?”
“原來如此。”戚斂道,“聞師妹多慮了,此事本就是我的疏忽。”
戚斂垂下眼,漆黑瞳中若有所思——看來,她的法術還不夠強。
此時天邊已泛出微青的魚肚白,透出些許朦朧不清的光來。
林間木色翠綠得幾近濃鬱,樹影攏下來,將兩人罩入其中。
戚斂原本白淨的道袍,也被這光影染上一層近乎紺藍的黛色,與她烏黑的墨發相宜得彰。
唯獨臉龐和肩頸間的肌膚依舊是雪白的,被烏鴉鴉的黛墨之色襯得愈發冷若冰霜。
真是美得不像人……
聞楹勉強收回心神,她循著原身的記憶,雙手指尖掐訣,施展出一道法術。
接著,伴隨著一聲清鳴,天邊翩然飛來一隻仙鶴,正是聞楹出行的坐騎。
那仙鶴在空中時,瞧著隻是比尋常鳥兒略大些,落地之後,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高過了聞楹的頭頂。
朱雀陡然出聲:“主人,等我再長大些,也可以帶著你到處飛。”
對於它的爭寵,聞楹啞然失笑:“好。”
她又看向戚斂:“師姐受了傷,怕是禦劍不便,不如與我同乘仙鶴回宗。”
正要召出長劍的戚斂停住了動作。
她並非矯情之人,知道若是將禦劍換成乘坐仙鶴,能夠省下不少靈力。
於是戚斂點頭道:“好,有勞聞師妹。”
聞楹見她答應了,心頭雀躍,縱身便上了仙鶴背上,又可以往前坐了些,拍了拍身後的空位:“師姐可以上來了。”
戚斂輕輕躍上鶴背,盤腿坐穩。
見狀,聞楹輕輕拍了拍仙鶴的頭:“走吧。”
話音剛落,仙鶴扇動翅膀,帶著兩人騰空而起。
有了先前使用霓光傘的經驗,聞楹這回倒沒有那麼害怕。
而且仙鶴飛得很穩,聞楹坐在它溫暖厚實的鶴羽之中,很是有安全感。
她甚至睜著眼睛,有心情打量四周——廟屋,樹林,開滿百花的山坡……周遭的一切都在緩緩向下沉去,逐漸越變越小。
若不是出了這麼詭異的事,這百花村倒還真是個宜居的好地方。
仙鶴越飛越高,連百花村也化作了地麵的小黑點。
聞楹起初還能瞧見遠遠近近的城鎮,山坡和河流,但很快視線被雲層遮擋,便再也無法瞧見什麼。
她打了個哈欠。
戚斂正在閉目調息,忽然覺得肩上一沉,鼻息間多了一絲香甜。
她睜開眼,瞧見聞楹近在咫尺的臉龐。
少女應是困得不行,就這樣靠在她的肩上,呼吸均勻起伏著,絲毫沒有醒來的意思。
她濃密卷翹的眼睫上,依舊掛著尚未乾涸的淚珠。
看上去,真是可憐到了極致。
戚斂微微抿唇,她沒有將聞楹叫醒,而是移開了目光,閉上眼繼續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