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楹一臉心虛地將人送到門口:“都?是我不好……”
戚斂當然看?得出來,聞楹是真情實?意的愧疚。
可少?女也?絲毫沒有要挽留的意思?。
不甘終究在心頭醞釀著,戚斂開口:“你——”
聞楹等著她說些什麼。
戚斂話音卻頓了頓:“沒什麼,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說罷,她輕輕在少?女額頭落下一吻。
戚斂的身影消失在樓道之中。
半晌,聞楹回過神來,指尖觸向自己的額頭。
先前那些患得患失頃刻間煙消雲散——
所以,即便什麼都?記不得了,師姐也?還是會喜歡自己的?
唇角向上彎起,聞楹哼著小曲兒,去廚房燒水煮麵?條.
又到了周五晚,酒店的行政套房裡。
聞楹渾身綿軟地趴在床上,雙頰是緋紅的餘韻。
先前戚斂冷淡的時?候她受不了。
可等到她不冷淡了,聞楹更受不了。
聞楹似一條脫水的魚,唇瓣微張著呼吸,神色間寫滿憊懶,隻想痛痛快快睡一覺。
未著寸縷的後背卻被有一搭沒一搭撫弄著,困得快睡過去的時?候,她聽到戚斂的聲音:“明天有空嗎?要不要出去玩?”
大腦隻剩下最後一絲清醒,聞楹卻也?沒忘記兩人隻是床伴的關係:“可是我們兩個人出去玩,要是不小心被公司同事撞見?怎麼辦?”
“那就去個人少?點的地方。”戚斂似早有準備地回答,“去山上泡溫泉怎麼樣?”
山上泡溫泉?
聞楹聽得有些心動。
今天正好下了一場雪,城市裡雖然沒有積雪,但山上應該有的吧?
她想去堆雪人。
“嗯。”
聞楹含糊不清地應下來,順勢抱住戚斂的腰,往她懷中鑽去。
下一秒,她便睡著了。
戚斂看?著懷中麵?色潮紅的少?女,眸光定了許久。
然後,也?伸手?環住她的腰,將下巴抵上聞楹的頭頂,閉上了雙眼.
翌日,聞楹一覺睡到十點過,吃了早午飯過後,坐戚斂的車和她一起上山了。
車子出了城,沿著山間公路向上行駛時?,道路兩旁的積雪就逐漸變多了。
有些竹子被積雪壓彎了腰,盛著雪的竹枝齊刷刷掃過擋風玻璃和車窗,純白的雪花便簌簌落了一地。
多浪費啊。
聞楹將車窗打開一條縫,伸出手?觸碰落在竹葉上薄薄一層的積雪。
冰冰涼涼的,在指尖化開。
這樣玩了幾分鐘,手?持方向盤的戚斂溫聲提醒:“你感冒才剛好,不能再吹風了。”
“哦。”
聞楹乖乖收回手?,關起了車窗。
這時?,車子恰好經過山間小鎮的十字路口。
戚斂踩下刹車,在等綠燈的間隙,她側過頭,伸手?為聞楹理好戴在頭上的針織毛線帽。
這頂帽子,還是臨出發前,戚斂特意給她買的。
毛茸茸的暗灰色,卻襯得少?女巴掌大的小臉皮膚白皙晶瑩,帽沿下黑白分明的雙眼似笑非笑,一看?就藏著什麼壞主意——
“你將手?伸出來,我有好東西要給你。”
明明猜到會是什麼,戚斂依舊毫不猶豫地攤開手?。
掌心一片冰涼。
戚斂定睛一看?,是被聞楹捏成一小團的雪球。
她的唇角略微揚起一個弧度:“謝謝。”
原本?是打算戲弄她的聞楹:……
她心虛地將小雪球從戚斂手?掌中奪了回來:“咳,這個雪球搓得不夠好,等到了山上,我再給你做個更漂亮的雪人。”
說著,又用?衣袖將化在戚斂掌心的雪水擦乾淨。
戚斂:“嗯。”
綠燈亮了。
她收回手?之前,指腹似無意勾過聞楹的掌心。
聞楹因?為玩雪而冰涼的手?掌中,落下一串溫熱的痕跡。
如?同被火舌燎過的寒冰,情不自禁地化開。
……
到達溫泉酒店時?,已是下午一點過。
正好附近有一家?滑雪場,兩人在鎮上吃完牛肉火鍋,就一起去滑雪了。
一直玩到天黑時?分。
運動總是會叫人產生出大量的多巴胺,聞楹非但不覺得累,回來時?還說個不停:“明天我們還來好不好?明天我肯定就能上高級雪道了。”
戚斂:“嗯。”
聞楹又問:“好餓啊,晚上你想吃什麼,我有點想吃烤肉,最好是有酸菜的東北烤肉……”
戚斂:“好,鎮上應該有。”
聞楹:“你白天拍的照,一定要記得發給我哦……”
戚斂點頭。
兩人就這樣一邊說著,走進了酒店的電梯。
電梯上行,聞楹又一拍腦門兒,不知想到什麼:“對了——”
話音未落。
哐一聲巨響,從電梯的上方傳來。
緊接著是伴隨而來的失重感,電梯猛地下墜。
不等聞楹反應過來,她被身旁人的用?雙手?緊緊攬在懷中。
戚斂繃緊著身軀庇護她。
求婚
幸好, 電梯下墜約半米後,又猛地?懸停下來。
不妙,電梯裡的燈全都滅了, 伸手不見五指。
聞楹驚魂未定, 戚斂已經取出手機,打開了電筒:“你還好吧?”
“沒事。”聞楹搖頭, 深呼吸了幾下。
戚斂抬起手, 帶著安撫的?意味, 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頂。
然後, 她?伸手按響求助鈴。
求助鈴沒有反應。
看來是整座轎廂都斷電了。
“應該是纜繩出了問?題, 現在的?應急措施都做得很好, 不會有什麼?大麻煩。”
話雖是這樣說著, 戚斂卻脫掉外套, 鋪到地?麵上, “先坐下再說。”
聞楹拉著她?的?手,和戚斂一起坐到地?上。
兩?人都拿起手機, 撥打急救電話。
在電話撥通前, 上方沿著井道便傳來咚咚咚的?敲擊聲:“電梯裡有人嗎?”
是工作人員來了。
聞楹鬆了一口?氣,和戚斂齊聲回應著。
很快, 上方又有聲音傳過來, 讓兩?個人先冷靜地?在電梯裡等著,維修師傅馬上就會過來。
聞楹靠著戚斂, 就這樣安安靜靜等著。
戚斂讓她?靠在自己懷中:“害怕嗎?”
聞楹搖搖頭:“我才沒你想的?那麼?膽小, 真的?。”
曾經和師姐一起經曆那麼?多?,眼前應當隻是九九八十一難裡的?最?後一難, 算不得什麼?。
很快,維修師傅來了, 電梯轎廂上方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雖然隻要是和師姐在一起,在哪裡都很好,可在這黑漆漆的?電梯裡,難免會無趣。
聞楹本打算玩會兒手機的?,奈何電梯裡沒有信號,她?隻能打開相?冊,翻看滑雪時拍的?照片。
又問?戚斂:“可以給我看一下你的?相?冊裡的?照片嗎?”
戚斂將手機遞了過來。
不看不知道,一看聞楹才發覺——
自己的?相?冊裡會有天空和雪景,而戚斂的?相?冊裡,全都是聞楹。
有她?坐在纜車上的?,也有她?滑雪摔倒的?,還有她?從高處向下衝時的?。
每一張照片裡的?聞楹,都無比生動。
像是會發光。
聞楹驀地?想起一句話——原來照片裡也是會流露出愛意的?。
不知是不是電梯裡空氣不流通的?原因,聞楹的?臉龐有些燙,心窩處也開始發熱。
照片翻到最?後一張,是聞楹坐在雪地?裡,背對著鏡頭比了個剪刀手。
正要將手機還回去,一條微信消息彈了出來——
“戚女士,我們已經按照您的?計劃,將玫瑰花在陽台擺好,紅酒在溫泉邊的?茶幾上,祝您求婚順利。”
聞楹發誓,她?真沒有窺探戚斂手機消息的?打算。
真的?一點?都沒有。
奈何求婚兩?個字實在太顯眼了。
聞楹正猶豫著是否要裝作沒有瞧見,將手機還給戚斂,身旁已響起一道極低的?歎息聲。
戚斂似有些無奈:“百密終有一疏。”
聞楹:“嗯……”
黑暗之中,傳來窸窣的?動靜。
戚斂似乎從大衣外套裡取出什麼?來:“那麼?現在,你想要先試一試這枚戒指嗎?”
聞楹實在是沒做好要結婚的?準備。
戚斂已牽過她?的?手:“要是不想的?話,你隨時都可以出聲拒絕我。”
左手無名?指的?指尖,感受到一點?涼意。
是戒指的?溫度。
即便電梯狹小的?空間裡,隻有屏幕上的?散發處的?微光,卻也依舊不難看出,鉑金戒圈上鑽石熠熠生輝。
戚斂給聞楹戴上戒指的?動作很緩慢,仿佛她?隨時都可以反悔。
但又像是在一瞬間,鑽戒已套到聞楹無名?指的?最?後一截指節。
戚斂握著她?的?手,語氣中情緒難辨:“你現在……還有反悔的?時候。”
聞楹如夢初醒——
開玩笑,沒做好準備是一回事,這是師姐的?求婚,自己為什麼?要反悔?
聞楹飛快地?將戴著鑽戒的?手縮回來,生怕戚斂取走了它?:“這戒指……應該是一對的?吧?”
戚斂沉默了。
似不敢相?信聞楹話中的?意思。
聞楹朝她?伸出手:“給我吧,總不能不公平待遇,隻有你給我戴戒指,卻沒有我給你戴戒指。”
黑暗中,聞楹聽到了一聲極輕的?笑意,帶著如釋重負之感。
接著,冰涼而又質地?堅硬的?戒指落到她?掌心。
戚斂難得有眼下每個字都聲調上揚的?時候:“好啊,那就要麻煩你了。”
一點?都不麻煩。
聞楹默默回了一句,握住了戚斂的?手。
和聞楹綿軟的?雙手不同,有健身習慣的?戚斂掌心有一層繭。
她?的?手指也要修長?得多?,骨節勻淨。
聞楹莫名?有些臉紅,在黑暗中摩挲到戚斂的?無名?指,將戒指戴上去。
十指糾纏,戚斂驀地?問?道:“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去領證。”
聞楹瞪大眼:“可是我們兩?個……要怎麼?要領證?”
“可以先去國外,挪威,荷蘭,愛爾蘭……看你想去哪裡登記婚姻。”戚斂道,“至於國內——”
“我已經聯係好了律師,由律師準備我們的?意定監護協議,再去做公證……”
等等……她?這也安排得太妥當了。
不等聞楹想好要怎麼?回答,隻聽哐的?一聲,伴隨著電梯門向兩?旁被撬開,刺眼的?光從頭頂照進來。
維修師傅聲音洪亮:“好了,你們安全了,等著電梯馬上升上來,你們就可以出來。”.
走出電梯,進入房間後,聞楹看到陽台上成捧的?鮮花。
每一片花瓣都嬌豔欲滴,有的?上頭還落著一層薄雪。
她?唇角向上彎起:“這麼?大的?驚喜,真是可惜了。”
戚斂的?注意力並不在這上頭,目光不知第多?少次掠過聞楹戴著戒指的?指間。
她?眼底浮起一絲暖意:“餓了嗎?要不要收拾去吃東西?”
經她?這一提醒,聞楹想起自己回來路上心心念念的?酸菜烤肉。
洗手,換了身更輕便的?外套。
臨出門前她?又想起什麼?:“等等——”
她?快步走向陽台,借著燈光,挑選出最?嬌妍的?那支玫瑰。
花香盈鼻,她?拉著戚斂的?手:“走吧。”
十指交纏,兩?人的?鑽戒碰到了一起.
吃完烤肉再回到酒店,玩了一天的?聞楹直接累癱再床上。
吃得有些撐,她?揉著自己的?小肚子,正昏昏欲睡的?時候,又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糟了!”
“怎麼?了?”戚斂正好將健胃消食片給她?遞過來。
“我爸媽都還不知道有你這個人,我們就突然決定結婚……”
雖然在聞楹的?視角,自己和戚師姐這叫修成正果,再天經地?義不過。
可從他們的?角度看,親女兒突然就要和一個他們不認識的?人結婚,簡直是晴天霹靂。
況且戚斂還是一個女人。
聞楹不確定,她?的?爸媽會不會有那麼?開明……
看出她?的?擔憂,戚斂在床沿坐下:“給我一些時間,我會讓叔叔和阿姨接受的?。”
她?語氣從容。
仿佛隻要有她?在,一切都隻是小問?題。
聞楹的?心莫名?安定下來。
她?忽然想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姐姐你的?父母呢,他們會不會……”
戚斂抿唇:“我的?父母……他們在一起,隻是出於利益的?結合。對我這個女兒,並不會過問?太多?。我向你保證,他們既不會也沒有資格阻撓我和你的?事。”
聞楹:天殺的?乾坤鏡。
為什麼?就不能讓師姐投胎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難怪兩?人在一起這麼?久,從不曾聽師姐提起過家裡的?事。
心頭有些泛酸,聞楹伸出手抱住了戚斂:“沒關係的?,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
戚斂低低嗯了聲,回抱住她?.
如戚斂所言,在見過幾次麵之後,聞楹父母的?態度分彆是:
否認——我的?女兒不可能是同性戀,小孩子不懂事玩玩而已。
憤怒——爸媽辛苦養大你,你怎麼?可以做出這樣離經叛道的?事來?
討價還價——你想要玩一玩可以,但結婚休想。
沮喪——親手養大的?白菜,這回好像是真的?鐵了心要跑路。
接受——在“相?親相?愛一家人”的?大群,發聞楹和戚斂兩?人結婚的?電子喜帖。
兩?位老?人家有驚無險地?渡過了悲傷的?五個階段。
聞楹也終於明白,張雅君書中的?“惡毒女二”,為什麼?會先讓自己經曆二十多?年?的?現代生活,再去完成她?留下的?任務。
有這樣寬容理解她?的?父母,聞楹就算使?出渾身解數,也會想要完成任務回家的?.
聞楹和戚斂的?婚禮定在年?底,臘月初三。
在兩?人成婚的?一周前,她?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周一下班的?傍晚,她?剛走出公司大樓,路旁一位坐在車裡的?女士叫住了她?:“請問?,是聞楹小姐嗎?”
駕駛座上的?女人取下墨鏡。
她?看上去約莫五十出頭,身著黑色羊絨大衣,黑發長?而直,皮膚緊致且保養得當,眉眼之間依稀有幾分眼熟。
明明對方還沒有開口?自我介紹,聞楹已經憑借直覺認出來——對方應該是戚師姐的?母親.
咖啡廳。
女人撚著瓷勺,動作優雅地?攪拌著咖啡裡的?糖:“抱歉,是我一直太忙,直到最?近才得空見你一麵。”
接著,她?開門見山:“聞小姐,恕我直言,你並不了解戚斂,不應該這麼?衝動與她?結婚。”
醒悟
聞楹臉上本就算不得明顯的笑意?, 徹底淡下來。
“作為戚姐姐的母親,如果您想要參加我們的婚禮,我隨時表示歡迎。”
聞楹道, “至於其餘的事?情, 我想我沒有時間聽您多言。”
女人放下瓷勺。
她不置可否:“你誤會了,我不是?來棒打鴛鴦的, 隻是?好心提醒你——
我這個女兒從小到大, 連我這個親生?母親都不懂她。隻怕你身為外人, 也遲早會被她看似客氣的性格之下, 始終藏著的冷淡嚇退。”
冷淡?
聞楹並?不覺得這個詞與?師姐相關。
除了兩人剛開始相處時, 有一段時間她對自己似乎是?不冷不熱的。
女人接著勸她:“與?其日後痛苦的分開, 倒不如一開始就冷靜下來, 仔細考慮你們是?否要頂著世俗的偏見成婚。”
誰說她和師姐要分開了?
對於她看似循循善誘的勸誡, 聞楹絲毫不在乎。
但對方是?師姐在這個世界的親生?母親, 聞楹忍不住想要關於戚斂了解更多:“你的意?思?是?,從小到大, 戚姐姐都是?冷淡的性格?”
“沒錯。”
女人帶著細紋的雙眼眯起, 似陷入回憶當中——
“不知道她有沒有和你提起過,我和她的父親算是?商業聯姻。結婚的時候, 我和他都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一心想要投入到事?業上。”
“說來難為情,明明我們都做好了措施, 我卻還是?意?外有了身孕, 就像是?老?天硬要將這個孩子塞給?我……”
“生?下戚斂後,我和她父親又出國拓展事?業去了, 她一直都是?保姆在帶。”
“直到她快要高?考時,我們為了創辦新公司回國。”
“她是?個很讓人放心的孩子, 從幼兒園到博士畢業,永遠都是?第一名。唯獨性格上,太冷淡了些。
無論是?對我,還是?對她的爸爸,從來都沒有半分親近……”
聽到這裡,聞楹終於按捺不住:
“那你想要她怎麼樣呢?被你們當做一樣派不上用場的物品漠視了許多年,一等到你們回國,就像條狗一樣搖著尾巴迎上來?”
女人叫她這話刺得一愣:“可是?……我們終究是?她的爸媽……”
聞楹冷笑:“所以呢?你自己都不願用心經營的親情,憑什麼要一個孩子來替你維係?
這麼告訴你吧,至少在我小時候,我爸媽每個周末都會帶我去公園和遊樂場,每到換季會帶著我去商場試新衣。
春天會帶我踏青,秋天會帶我郊遊,這些你們做過嗎,哪怕隻有一回?”
聞楹不是?一個刻薄的人。
可事?關師姐,她數落起對麵的人來,難免會有些失控。
直到電話響了起來,她才不得不止住話頭,拿起手機:“戚姐姐?”
即便竭力?壓製著語氣中的憤懣,手機另一頭的戚斂卻還是?聽出她的不對勁:“怎麼了,是?遇著什麼事?了?”
聞楹:“沒什麼。”
眼眶卻微微泛紅。
早知道師姐受了這麼多委屈,自己就應該更早找到她,早些與?她在一起才對。
戚斂沒有追問:“現在在哪兒?我來接你去試婚紗。”
聞楹將咖啡廳的定位發了過去。
掛掉電話,聞楹深呼吸將心態平靜下來:“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們願意?來參加我和師姐的婚禮,歡迎你們。但如果是?彆?的事?,我想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說的。”
說完,她拎著包站起了身,從座位上離開了。
身居高?位多年,從未被人如此劈頭蓋臉地質問過,坐著的女人忘記了反駁。
她的目光追隨著聞楹的背影,落到窗外。
十分鐘不到,戚斂的車已?經出現在了路邊。
車窗落下,裡麵的先遞了什麼出來。
應該是?一杯熱飲。
咖啡桌旁,女人微微愣住:“難道,真的是?我做錯了……”.
婚禮當天,聞楹收到一件意?料之外的禮物。
是?一對耳環。
在首飾盒裡天鵝絨麵料的襯托下,寶石華麗又大顆,鑲嵌簡潔。
在她身旁的戚斂隻看了一眼:“Kutsky,是?我母親一直很喜歡的品牌。”
她若有所思?:“果然,那天試婚紗之前,你是?和她見麵了?”
聞楹沒有否認。
心頭難免還記恨著女人多年來對待戚斂的冷落,聞楹道:“我不想要她的禮物,你知道要怎麼還回去嗎?”
反倒是?戚斂撚起一枚耳墜,比到聞楹的耳垂處:“你戴上很好看,收著它吧。”
聞楹心中仍有些憤懣:“可是?你的父母這樣對你,姐姐就算現在記不得了,小時候也會委屈的吧。”
戚斂隱約猜出那天在咖啡廳,自己的母親和聞楹都說了些什麼。
其實?對方會說的話,也都沒有錯。
對親情太過冷淡,就連戚斂自己也是?這樣覺得的——她從不為父母對自己的冷待而失落,也不因他們的關照而歡喜。
不止是?親情,友情亦是?如此。
至於愛情……在遇見聞楹之前,戚斂自然而然地將其歸類為上位者?為了更好地掌控下位者?,所編織的謊言。
可戚斂什麼都沒有解釋,隻是?幫聞楹將耳墜收入首飾盒,雲淡風輕道:“沒什麼關係,那些都已?經是?過去了。”
她越是?這樣無所謂,聞楹對她的心疼就更多。
四周親朋好友太多,大庭廣眾之下不便抱住她,聞楹隻是?低聲道:“以後,我會給?姐姐你一個真正的家。”
戚斂頷首,眸中暖色如春風:“好,我知道你做得到。”
婚禮在一片露天的草坪舉行?。
綠茵上白鴿飛起,遠處教堂傳來鐘聲。
冬日的暖陽之下,嘩嘩作響的噴泉映照出彩虹。
在司儀的祝福聲交換戒指時,兩人眼中隻看得見彼此。
然後是?親吻。
唇瓣相觸的刹那,周圍的一切畫麵似乎都化作向上漂浮的泡沫,聞楹置身其中,因為這唾手可得的幸福而感到不真實?。
親吻後的最後一個環節,是?新娘拋出手中的捧花。
寓意?著幸福和愛情的傳遞。
可惜這個年頭,相信它們的成年人已?經不多了,倒是?幾名小女孩歡呼著,將成束的捧花接到手。
聞楹含笑望向她們,又忽地想起來——
要是?張雅君在這兒,以她的性子,一定也會興奮地加入接捧花的人群之中吧?
可惜……她主動選擇留在修真界,在這個世界便不曾有她出現過。
但願她在另一個世界,一切都過得還好。
“在想什麼?”戚斂出聲,將走神的聞楹拉回現實?。
奈何師姐現在什麼都還記不得,聞楹沒辦法告訴她自己的念頭。
正要搖頭敷衍過去,隻見一位身著西裝手裡捧著鮮花的年輕人,氣喘籲籲地朝自己跑了過來。
聞楹正要揚起手和對方打招呼,手腕忽地被身旁的人握緊。
戚斂擋在了聞楹前頭,眸光戒備。
“你怎麼了?”聞楹問她。
不等戚斂作答,年輕人已?瞧見了聞楹:“姐,不好意?思?啊,我這回來的飛機晚點了,都錯過了儀式……”
說著,施傑將鮮花送過來:“給?——祝你新婚快樂。”
聞楹接過花:“你在外地出差,能夠大老?遠趕回來,我已?經很感謝了。”
說著,又看向戚斂介紹道:“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表弟施傑,這陣子在外地出差,你們應該第一次見?”
施傑先誒了聲,他看向戚斂,又爽快地叫了聲姐。
戚斂頷首示意?:“初次見麵,以後大家多關照。”
握手時,她麵帶微笑。
仿佛方才她如臨大敵的姿態,隻是?聞楹的錯覺而已?.
婚禮的儀式結束,晚上還有晚宴。
戚斂要開車,沒有喝酒。
倒是?聞楹嘴上說著要少喝一點,結果喝了一杯又一杯。
和師姐結婚,她實?在是?開心得控製不住。
就連被戚斂攙扶著坐到車上時,喝得醉醺醺的她臉上還帶著傻笑。
一個小時後,車子在地下車庫停下來。
戚斂偏過頭,看向副駕駛座上一路都睡得很香的聞楹。
戚斂沒有喚醒她,而是?默默盯著她睡熟的模樣,心頭便生?出莫名而巨大的滿足。
直到幾分鐘後,聞楹唇瓣呢喃著,又喚出了那個稱呼。
戚斂偏過頭,眸中是?化不開的墨色。
“師姐……”戚斂默念著,側身朝聞楹問道,“到底是?哪兩個字?”
聞楹睡得迷迷糊糊,聽到戚斂這樣問她。
她不假思?索,抓住了對方的手,一撇一捺寫?下來。
眼皮沉重?得難以睜開,她下意?識道:“師姐為何要明知故問,除了你,難道還會有彆?人不成?”
少女軟綿綿的手指,抓著戚斂的掌心。
戚斂垂睫,眸中生?出淡淡的疑惑。
她竟無緣無故覺得,聞楹時常在夢中念起的師姐,興許真的是?自己也說不定。
否則,為何在瞧見她的第一眼,自己便會以問路為自欺欺人的借口,不由自主朝她走過去。
又為什麼僅是?在見麵的第一晚,就因為她的引誘而心神不寧,甚至主動上了鉤。
更彆?說在誤以為聞楹對前男友念念不忘,即將死灰複燃的情況下,迫不及待地哄著她和自己成婚?
腦海中一陣眩暈襲來,戚斂的麵色急遽變化。
她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前額,喘息著閉上了雙眼。
心思
晚宴上酒喝得多了, 聞楹在車上睡得很香。
睡夢中,似乎有一雙手臂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熟悉的懷抱和姿勢。
聞楹沒有睜眼,反倒找了個熟悉的姿勢窩在戚斂懷中。
半醒半睡之中, 她被放到一張柔軟的大床上。
似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貼上她的額頭。
睡得正香的聞楹嘟囔了一聲, 她彆過臉,將被子向上拉到頭頂, 完完整整遮住了自己。
戚斂低笑了聲。
她起?身取來卸妝水和熱毛巾, 將少?女全身上下仔仔細細都擦了一遍, 最後將她的雙足放回床上, 掖實被角。
不一會兒, 將自己也洗漱乾淨的戚斂折返回床邊, 掀起?被子的一角躺下去。
關燈。
一夜依偎而眠.
聞楹醒來時, 房間裡一片昏暗。
她穿好居家服, 起?身拉開窗簾。
嘩——
從落地窗的傾斜而入的刺眼叫聞楹輕呼一聲, 眯起?了雙眼。
適應了幾秒鐘後,她看清了近處湖麵上波光粼粼, 已經有遊客在湖上劃船。
嗯……從這個日頭來看, 已經快到十二點了。
房間裡沒有戚斂的身影。
根據聞楹的經驗,她應該是在廚房。
果不其然, 等聞楹來到廚房, 便聽到鍋裡滋滋的聲音。
是戚斂在煎蘆筍。
以及砂鍋裡咕嘟咕嘟的蒜蓉粉絲蝦煲。
聞楹走過去,像隻?小?狗一樣嗅了嗅:“好香。”
“醒得正好。”戚斂溫聲道, “快洗手吃飯吧。”
“好。”聞楹彎下腰, 從櫥櫃裡取出兩人的碗筷。
將碗筷在餐桌上擺放好,餘光無意瞥見桌上的裂冰紋玻璃杯, 聞楹的動作僵住了。
她的目光定定看著那?杯清茶——
身為公司的決策者之一,戚斂沒有喝茶的習慣, 每天早上和中午各一杯咖啡提神。
而從前在噬骨城,每日飯後,師姐會泡一壺熱茶,以供兩人消食。
……
戚斂端著粉絲蝦煲出來時,瞧見了少?女愣愣站在桌邊。
聞楹轉過頭,擠出一個似哭非哭的笑:“師姐……”
她明明是笑著的,聲音裡卻帶著哭腔。
戚斂輕歎一聲,她很快將砂鍋在桌上放好,伸手將聞楹擁入懷中:“我的阿楹真?是聰明。”
聞楹抱著她,明明眼淚忍不住就要往下流,可又想起?這是兩人結婚的頭一日,又硬生生控製住了。
“師姐的記憶全都恢複了?”她道,“是什麼時候……明明昨晚你還像是什麼都記不得,那?就是昨天夜裡了。”
至於戚斂沒有在第一時間告訴自己的理由,聞楹想也知?道——她不願意擾醒睡得正香的自己。
若不是睡得夠久,醒來後足夠清醒,聞楹幾乎要眼前又是自己的一場夢。
“是我不夠好。”戚斂垂眸,“明明承諾好要先來找你的,怎麼會到這時候才?想起?你?”
“才?不是師姐的錯。”聞楹忙道,“我想……一定是乾坤鏡故意抹去了你的記憶,它是個心眼子小?的,巴不得我和你永遠都相逢不相識。”
戚斂啞然失笑。
用哄孩子的語氣道:“或許……你說?得是對的。”
等了這麼久,聞楹本該有許多話?要她述說?才?對。
可抬頭看到戚斂眉眼低垂,對自己一如?既往的縱容之色,聞楹心口的甜快要溢出來,要說?的話?卻並不多。
無論失憶與否,師姐始終都是師姐。
而現在,這個最後的一絲遺憾也被畫上了句號。
……
吃完飯,戚斂問聞楹要不要出去逛逛。
聞楹卻搖頭拒絕了。
她隻?想和擁有完整記憶的師姐,安安靜靜地在隻?有兩人的空間裡相處個夠。
於是,戚斂從書房裡取出兩人逛街時買的樂高。
她們坐在灑滿陽光的露台上,慢慢拚接著永生花。
是真?的很慢。
既不看說?明圖,也不上網搜教程,兩個人四隻?手,完全憑借著直覺將磚塊拚湊成型。
等到大功告成的時候,窗外湖麵上已是金黃色的落日餘暉。
聞楹抬起?雙手,伸了個懶腰。
下一秒,她呲牙吸著涼氣:“痛痛痛,我的腰和肩膀都好酸……”
又看向麵不改色的戚斂:“師姐你好厲害,拚了這麼久的樂高,不會覺得腰酸背痛嗎?”
“……”戚斂吸了聲氣,“其實,也是會的。”.
十分鐘後,兩人出現在了兩公裡之外的足道館。
一通肩頸疏通下來,聞楹舒坦了許多。
在接受按摩的這一個多小?時裡,她旁邊的小?桌上擺滿了點的吃食和西瓜——西瓜,炸醬麵,提拉米蘇……
人活著,不就為了這麼幾個瞬間?
按摩結束,正好趕上飯點。
兩人索性?在店裡吃了免費的自助餐,才?慢吞吞往家的方向走。
今天天氣很好,入夜後也沒有風。
馬路的邊緣,有人將車停下來,後備箱擺著各種各樣的多肉售賣。
聞楹走上前,認真?挑選起?來:“這個……擺放在姐姐家裡的陽台正好,也用不著澆水……”
“還有這個,就帶到我的新家去。”
她們現在住的房子,是戚斂在A市的公寓。
其實在接受兩人會結婚,且知?曉戚家超出常人的家底後,聞楹的媽媽當即拍板,決定在A市也給她買一套房,稱自己的女兒絕不能被看輕。
就連聞楹都嚇了一跳——她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家爸媽這麼多年?,竟給她準備了一筆不小?的積蓄。
隻?半個月不到的工夫,看房,簽約,全款交付。
聞楹名下就多了一套房。
隻?不過房子正在裝修,每逢休息日,兩人都還是住在這邊的房子裡。
或者是戚斂在B市的酒店裡的行?政套房。
說?起?來,即便已經結了婚,兩人在公司還是會裝作不熟。
隻?是偶爾,在房門緊鎖的辦公室裡,戚斂會鼻尖輕蹭在她的頸間,吸吮著聞楹身上的氣息。
辦公室戀情——No!
辦公室妻妻情——yes!
這樣隱秘的關係,並沒有一直維持下去。
戚斂任職B市分公司的經理,本就是為期半年?的外派。
三月春暖花開的時節,她便正式從分公司離開。
但也不是回到曾經任職的總部,而是在B市開設由她全權執掌,全新的設計工作室.
開業當天,聞楹見到了戚斂在這個世界的親生父親。
年?近六十的男人鐵青著臉,在來客陸續離開後,終於按捺不住——
“放著戚家的設計院不繼承,卻偏要自己辦這不起?眼的小?工作室,你這是擺明了告訴所?有人要和戚家決裂。
我知?道我和你媽這麼多年?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但你也不該這麼打我們的臉……”
戚斂拉住聞楹的手腕,止住了她想要替自己辯駁的話?。
隻?是冷靜道:“你誤會了。你和媽媽有追求事業成功的自由,和彆的家庭相比,沒有對不起?我什麼。
隻?不過——這樣的自由,我想我也該有權利擁有。”
從容不迫的姿態,沒有半分退縮和悔意。
戚家父親是個體?麵人,見她態度堅決,剩下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隻?留下一句:“自由?但願將來,你不要因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任性?選擇後悔。”
冷笑著離開前,並沒有給聞楹任何一個多餘的眼神。
……
沒有其餘人的工作室裡,聞楹忿忿不平:“等明天我就招聘兩個保安,等下次他再來時,把人攔在外頭。”
戚斂失笑:“怎麼辦?可惜以我現在的財力和他相比,隻?怕保安也會倒戈向他們。”
“這也隻?是暫時的嘛……”對於戚斂的能力,聞楹深信不疑,“那?師姐……你爸媽他們應該不會偷偷給你使什麼絆子吧?”
戚斂沉默半晌,搖頭:“應該不會。”
“應該?”
“還真?是說?不準,畢竟他們是商人。”
見聞楹麵帶憂色,戚斂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頂:“你放心,如?果他們真?的使什麼手段,我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
“在戚家的企業工作了這麼多年?,我當然有足以和他們抗衡的把柄。”
聞楹的瞳孔微微睜大。
難以想象這樣帶著些惡劣的話?,會從戚斂口中雲淡風輕地說?出來。
大約是她的震驚表現得太明顯,戚斂唇角翹起?弧度:“阿楹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聞楹欲蓋彌彰地垂下眼。
戚斂卻不依不饒,她抬手將聞楹的一縷碎發理到耳後:“讓我來猜一猜——阿楹一定是在想,這樣壞的話?,怎麼可以從師姐這樣好的人口中說?出來,對不對?”
說?話?間,戚斂俯下身湊近。
拂出的熱息,徘徊在聞楹耳邊。
不等聞楹支支吾吾地想好要怎麼回答,戚斂的雙手懷抱住她:“阿楹,我應當說?過的,我並不是一個有多麼光明正大的人,也會有許多卑鄙心思。”
她如?此坦誠,反而輪到聞楹束手無策。
她略微抿唇:“我知?道……師姐這樣做都是為了自保而已。”
戚斂偏過頭:“如?果不止是為了自保呢?”
漆黑瞳孔直勾勾盯著她。
聞楹忽地想到了什麼。
“比如?……”聞楹試探著問出口,“師姐之前急著向我求婚,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戚斂沒有否認。
反倒是輕聲笑了:“沒錯,我當時以為你日思夜想的另有其人,本來是打算放手的,可是……”
話?音頓了頓,她將臉埋入聞楹頸間,“在得知?你感冒生病的消息後,我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放手,於是隻?好換了個盤算——
既然對方連你生病時都做不到來照顧你,那?他就應當被我取而代之,”
彼時還有更多陰暗的心思,戚斂沒有說?出口——
她惴惴不安,時刻疑心聞楹會毫不猶豫地拋下自己,重?新投入“前任”的懷抱,所?以才?會迫不及待地向她求婚。
溫泉,葡萄酒,鑽戒……都是戚斂苦心孤詣布下的陷阱。
就算等聞楹回過勁來想要反悔,也是為時已晚。
她還很年?輕,隻?要兩人相處得夠久,總有一天會明白,誰才?是真?正對她好。
蜜月
戚斂沒再多說?, 等著聞楹的反應。
如她所料,少女沒有呈現出半分不?安,而是伸手攬住她的脖頸:“所以, 師姐又一次堅定地選擇了我, 真是再好不過了。”
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多少次,戚斂義無反顧地站在自己身旁。
無論在現實世界, 還是書中。
上司, 師姐, 白蛇, 公主……
她變成很多不?一樣的?模樣, 唯獨永遠都會堅定不?移地選擇自己這一點, 從?沒有變過。
若非她如此的?堅定, 聞楹並不?覺得?, 兩人會有今日的?美好?圓滿。
所以, 就算師姐曾經的?光風霽月是偽裝也好?,有再多卑鄙不?堪的?心思也罷, 她始終都是她, 誰也不?能將?她取代。
聞楹眼睫輕顫著,她仰起頭, 唇瓣朝著戚斂送過去。
戚斂垂下眼, 深入了這個吻.
春去夏來。
戚斂的?工作?室比想象中還要忙碌。
直至八月底,她終於有了難得?的?假期, 和聞楹一起度兩人的?蜜月。
她們將?目的?地選在太?平洋南部, 名為波拉波拉的?小島。
玻璃一樣的?海水,細膩的?白沙, 近岸的?水裡?甚至會有成群的?鯊魚……一切都美得?像電影或遊戲裡?才會有的?場景。
聞楹每日睡到?自然?醒,在日光最亮的?時候, 和戚斂一起下海學習潛泳。
兩人與熱帶魚一樣,遊走?在色彩絢爛的?珊瑚叢之間。
斑駁的?日光從?海麵灑落,平等地給一切生靈帶來溫暖和明亮。
聞楹並不?會遊泳,好?在她遇到?了戚斂這樣一位耐心的?老?師。
在兩三日過後,她潛入淺水中的?動作?愈發熟練,甚至可以不?再要戚斂拉著手。而是自己在海水中旋轉,擺動著腳蹼前進。
在肺部的?空氣快要耗儘時,浮出水麵換氣。
然?後,再度下潛。
戚斂始終跟隨著她,將?兩人的?距離維持在半米之內。
與聞楹的?悠然?自得?不?同,即便隔著潛水鏡,她也能感受得?到?戚斂的?鄭重其事。
嗯,怎麼說?呢……有點像初次帶著孩子出門的?新手媽媽,目光片刻也不?離地跟隨著自己的?“孩子”,唯恐她遭受半分意?外。
聞楹忽地生出幾分壞心思。
雙手向前並攏,隨後向兩旁劃開,戴著腳蹼的?雙腿輕輕擺動著。
看似尋常的?動作?,下一刻她的?雙手在水中胡亂揮動著,右腿失去了控製,看上去像是抽筋了。
戚斂出現在聞楹身旁的?速度很快,快得?超乎了她的?想象。
緊接著,聞楹的?手腕被長指握緊,戚斂帶著她向水麵遊去。
聞楹反應過來,順勢與她十指相扣,又恢複了正常。
在戚斂略帶疑色和擔憂的?眸光之中,少女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光,將?唇瓣湊了過來。
這是一個略帶著海水的?冰涼和鹹味的?吻。
兩人的?發絲飄浮在水中,海龜從?她們身旁遊過,仿佛時間在這一刻。
聞楹忽地想起兩人第一次的?親吻,也是在水中——
為了躲避月城城主的?追蹤,抹去千日香的?氣息,兩人墜入一片深林的?湖中,戚斂渡氣給快要暈厥的?聞楹。
那夜月光很亮,水麵波光似珍珠。
彼時她們都還不?知曉,日後將?要麵對的?是什麼。
一如此時的?聞楹,還不?知道潛水結束後,迎接自己的?將?會是什麼。
……
酒店房間的?浴室裡?,浴缸中的?水有一搭沒一搭地漫出來,打濕了地磚。
纖細白嫩的?手指,忽地握緊了浴缸瓷白的?邊沿。
手的?主人像是急於從?中逃脫,奈何軟綿綿地使不?上勁來。
下一瞬,有一隻手覆過來。
長指骨節分明,與她十指相扣。
“怕什麼?”戚斂垂眸,看向身下瞳光渙散的?少女,“在海裡?的?時候,膽子不?是還大得?很嗎?”
她抬起手,為聞楹揩去她眼尾的?淚珠。
極其輕柔的?動作?,指腹摩挲而過時帶來的?觸感,卻激起聞楹渾身一陣戰栗。
“姐姐,師姐……”聞楹啞著嗓子求饒,“我真的?……知道錯了,你放過我這一回好?不?好??”
若放到?往常,戚斂絕不?會將?人欺成這般可憐兮兮的?慘樣,更彆說?對她的?求饒充耳不?聞。
隻不?過—想起在水中,自己當真以為聞楹遇到?危險時,那一瞬的?心臟驟停,戚斂便又狠下心來。
的?確應當給她一個教訓。
不?是在什麼時候都可以亂開玩笑。
戚斂一言不?發,再次低下了頭。
……
從?天亮到?天黑,聞楹結結實實地長了個教訓。
直到?她懷疑自己整個人快要脫水而亡的?時候,戚斂將?她從?水中抱了起來。
她被放到?寬敞的?大床上。
“晚上想吃什麼?”戚斂低聲問?。
聞楹很累,且有一點點生氣。
將?臉埋進鵝絨枕裡?,她沒有出聲。
戚斂不?緊不?慢,用毛巾擦拭著她身上的?水珠:
“早上聽管家說?,晚餐會有金槍魚刺身,波利尼西亞生魚肉沙拉,椰漿吞拿魚,鵝肝小麵包,焗土豆泥……”
聞楹不?爭氣的?咽了咽喉嚨,依舊沒出聲。
“去太?晚的?話,可能就沒有了……”
“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吃。”聞楹悶聲悶氣道。
“為什麼?”戚斂似有所不?解,“你應該餓了才對。”
“我不?餓。”聞楹死鴨子嘴硬。
可腹中恰到?好?處傳來咕嚕嚕的?聲音,暴露了她真實的?狀態。
聞楹哼了聲,也懶得?再裝。
她從?床上坐起來:“走?吧,不?是說?晚了就沒有嗎?”
說?罷,她火速穿上睡袍,自己走?在了前頭。
留下戚斂微微愣住,旋即唇角揚起笑意?,跟了上去.
美美飽餐一頓,聞楹坐在沙灘的?躺椅上看太?陽。
椰林,海浪,餘暉。
如斯美景,她卻看得?昏昏欲睡。
忽然?,一條絨毯披落到?她身上。
戚斂伸手為她將?毯子蓋好?:“傍晚風大,彆著涼了。”
聞楹依舊不?搭理她,卻沒有推辭身上的?絨毯。
戚斂在她身旁蹲下:“還在生我的?氣?”
她不?問?還好?,一問?聞楹就委屈起來:“我明明都認錯求饒了,你居然?還……”
臉龐處發燙,聞楹說?不?出口。
“好?了,是我不?對。”戚斂道,“可我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麼讓你長記性的?好?。”
戚斂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臉龐處,唇瓣輕輕貼上去:“原諒我,也請答應我,下次不?要再做這樣危險的?事,就算是玩笑也不?可以。”
她的?話音很低,幾乎快要被海風吹散。
一字一句卻又無比清晰地落入聞楹耳中。
她咬了咬唇:“師姐真是太?過分了……”
分明就是算準了,自己不?會真舍得?生她的?氣。
“嗯,是我過分。”戚斂從?善如流地點頭,“聽管家說?,要是乘船到?更遠的?海麵去,可能會遇到?鯨魚,明天你有興趣去看看嗎?”
“真的??”聞楹的?注意?力一瞬間被轉移走?,“那我當然?要去了。”
見戚斂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猜到?她想要說?什麼,聞楹忙舉起手發誓:“這一回我一定聽你的?安排,絕不?開什麼危險的?玩笑。”
戚斂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好?。”
她握住了少女的?手。
兩人一齊躺下來等待日落。
餘暉一點點灑滿水麵。
身旁的?人許久沒了動靜,戚斂側頭看去——
身旁的?少女果然?陷入熟睡中。
她站起身,輕手輕腳地將?人打橫抱回房間裡?,放到?床上。
睡袍之下,依舊可見她白皙肌膚間的?痕跡。
的?確是有些狠了。
戚斂垂眸,指尖輕輕撫摸著:“真是抱歉。”
驀地,又道:“阿楹,謝謝你。”
若非是她的?出現,終此一生,自己也不?能看到?這樣美好?的?風景。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