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並不是非說不可,你不願意也沒關係。”察覺到她的猶豫,火柴馬龍立刻說:“這隻是一個提議,我隻是想讓你覺得好過點,一切都以你的感覺為主,選擇讓自己舒適的做法就好。”
西西莉亞點頭。
她靠在火柴馬龍的肩膀上,眼睛看著遠處的昏暗,像是發呆,又像是追憶。
“我的夢,其實並不那麼可怕。”她緩緩的說:“我隻是……最近經常能夠夢到我的朋友,許多以後恐怕很難見到麵的朋友,我雖然心中早已知道並且接受了這一結果,但這件事情一想起來,總讓我很難過很失落。”
火柴馬龍安慰她:“沒關係,你很快就會痊愈,然後就能和他們見麵了。”
西西莉亞露出一個有點酸澀的笑容,這個笑容意味著一個答案,但她依然說著火柴馬龍的話說下去:“是啊,我們一定還會見麵的……一定還能再見麵。”
這個略顯沉重的話題被略過去了,西西莉亞偶爾抬頭看一眼電話,這個動作被火柴馬龍注意到。他輕輕問:“想要打電話?”
“……本來是想的。”西西說:“但是,現在已經很晚了,我不想打擾彆人休息。”
而是每天的工作已經很辛苦了,再加上現在因為自己的原因,時鐘塔已經對他頗為不滿,缺少睡眠是處於漩渦中心的人之大敵,沒有飽滿穩定的精神就很難去應對層出不窮的麻煩事情。
而且……她知道二世會怎麼說。
他不會為西西莉亞解答疑惑,不會告訴她,從迷霧當中走來的人是誰。二世隻會像往常一樣說一些詩一般的語言:“西西,想要想起他是誰,你的眼睛要向前看。”
我的眼睛明明一直看著前麵啊,不然怎麼走路?可二世聽她這樣說隻會皺緊眉頭,聞他的雪茄。
每當那個親切的人從迷霧當中走出,其他陪伴在她身邊的朋友便會消失,西西莉亞甚至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回歸迷霧的,回過神來的時候,就隻剩下自己孤身一人麵對著他。
那並不是一個可怕的人,西西莉亞非常肯定這一點,但每當他出現,西西莉亞便不受控製的想逃跑,滅頂的難過如同沒過頭頂的海水,隨著一次一次的見麵越來越不受控製,越來越叫人無法忍受。
西西莉亞無法麵對他,甚至已經到了隻要看到他就會忍不住痙攣,痛苦和嘔吐感堆積在胸腔和腹腔,心臟都被揪緊了。
她想不起這個人是誰。
痛苦,愧疚,自責,還有不可名狀的其他情緒糾結,纏在一起,幾乎讓人窒息。每當這時西西莉亞便會喪失一切思考的能力,她隻想逃離這個有他在的地方,哪裡都好,隻要能從這裡逃走,哪裡都——
她想不起這個在夢中給予她如此痛苦的人是誰。
而對方總是平和,他對西西莉亞的失態視而不見,偶爾露出不忍的神色,但他總是平和。
“不要沉湎過去,西西。”他總是這樣說:“你沒有做錯任何事——這不是你的錯,不要苛責自己。”
不,不不不不!
她想不起發生了什麼,但她知道,不是這樣的。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我有過很多次機會能在最初的時刻就避免這場悲劇,無論是瑪麗所長還是瑪修,即便在最後的時刻,我也應該能做到更多的事情,能做更多的準備,但、但——
都是我的錯。
每當意識到這一點,西西莉亞便會喪失所有的力量。她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知道迷霧當中的人是誰,但她卻清楚的知道,這是自己的錯。
每當意識到這一點,痛苦總是幾乎殺死她。
畏懼痛苦是人類的本能,為了逃避痛苦,西西莉亞開始害怕入睡。
她總是忍不住去想那個迷霧中的人,但每當見到他,又會瘋狂想要逃離。
這樣的事,並不適合被講給維修工先生聽。她好像已經有點不記得維修工的名字了,但她還記得,他們相識不久,維修工先生身上有一種令人安心又懷念的感覺,他和兩個達米安都很相似,他的懷抱叫人想起曾經的朋友。
“維修工先生。”西西莉亞抱著小庫,懶懶散散的,聲音聽起來像一隻開始打瞌睡的貓:“維修工先生,雖然我們剛剛認識,但是我覺得現在,有你在這裡真是太好了。”
“在你身邊,我都感覺……”她打了個哈欠:“我感覺,好像在一個好朋友的身邊一樣,讓我覺得很安全。”
維修工很感興趣:“他一定是一個很可靠的人吧?所以才讓你全心全意的信賴。”
嘻嘻,沒錯,他們都很可靠。
西西莉亞有點不好意思。
“你說得對,因為很可靠。”西西莉亞說。
雖然他脾氣壞,嘴巴比脾氣更壞,雖然他的刀很鋒利,人比刀更鋒利,但是,無論是奧古還是韋恩,他從不會背刺自己的同伴,他的刀隻會朝向敵人,他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
“……我覺得,維修工你,和他們很像。”她的眼睛已經快要睜不開了:“維修工先生,你不會,也是一個刺客吧。”
維修工眼睛瞥過來。他露出了一副感興趣的樣子:“難道你的那位朋友是刺客嗎?”
西西莉亞沒有說話。
她靠在維修工的身上,抱著小庫,似乎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