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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碟藕丸,一盤甜醋嫩魚片,佐左手邊一盅熱梨湯。
哪怕身邊環繞著的世家貴族地位斐然,言談彬彬有禮,動輒談論家國大事,她掂量了一下,還是低頭吃吧。
爹爹在她剛會下地走路時就告訴她,虧待什麼都不能虧待了自己。
溫泠月從不會在吃食上虧待了自己。
直到開蒙前都在爹爹肩上長大的她隻知道笑,懵懵懂懂也不知聽去幾分含義。
殿內暖爐將內外分割,暖和的叫人分不清如今竟已入冬良久。
她無視扶岐,專注於席上的菜肴,直到酒足飯飽,被烘得雙頰紅潤,整個人也暈暈乎乎。
“娘娘,皇後娘娘喚您出去呢。”一旁眼生的小宮娥在她身後低聲傳話。
主位皇帝旁邊果然空座,她斂起裙擺,趁著無人注意時跟在小宮娥身後溜出宴席。
席子擺在落英園前,從偏門出去後映入眼簾的是園子裡一輪銀月,打在落英園內的琉璃花上,折出斑斕色彩,大多是蔚藍,又映在花叢邊的皇後身上。
據說整場賀歲宴是皇帝陛下一手操持的,用以給他最寵愛的帝後,後宮女子萬千,毫不在乎他人如何做想。
“娘娘萬安。”
溫泠月站在花邊,興許是眼前人太美,她不忍湊上前去打攪那一片清淨。
身後侍女隨皇後一抬手悉數退散,隔壁宴典上歌舞升平,隻一牆之隔的室外卻安靜如斯。
她回過頭,叫溫泠月呼吸一窒。
“泠泠。”皇後麵露喜色,似乎是積攢了良久才表露出的。
“那席子上實在是過於無趣了,飲酒賞舞,本宮膩煩得不行。興許泠泠也不喜那種場合,這才叫你出來一敘。”
庭院寂靜,溫泠月逆著光,看著那個滿臉柔和的女子從周身琉璃花海走來。
她親昵地牽過她的手,似乎將要順著月色說出些什麼煽情話來,而開口卻是:“在宮中習慣,還是在東宮習慣些?”
溫泠月一時反應不及,疑惑地眨眨眼,同她對視。
“啊?”
果然,皇後麵上的柔和不可信。
瞧著母後眼中一副無可奈何強壓下激動的模樣,溫泠月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直到對方終於長舒一口氣,了然於心道:“按我說就應當讓阿硯帶你出去遊玩上那麼一趟,瞧他那古板樣,跟他父皇似的。不然也不至於讓你……”
溫泠月憋了一口氣,眉目神情緊張,莫非眼前人發現了她和死閻王的約定,明麵夫妻之事敗露了?
可看著皇後對她這樣熱情,貌若欣喜,也不像啊。
在溫泠月不安的注視下,皇後果真不負眾望地咬唇,道:“也不至於讓你們小夫妻躲在石頭背後偷偷談情啊!”
談情?
她和傅沉硯嗎?
那股熟悉的感覺又來了,母後似乎誤會了什麼。
錯愕望向皇後時,卻見她眼睛亮晶晶的,不知是琉璃花染的還是因情緒激動而泛起的淚花。
她一下子明白了,莫不是今天午後她拉著傅沉硯躲在假山後麵偷聽扶岐講話的時候吧。
原來那時聽見後麵的風吹草動不是她的錯覺。
她覺得十分愧疚,皇後娘娘似乎誤會頗多,偏偏她解釋不了,隻能叫她這麼錯認為他們感情很好,還對自己這樣好。
“泠泠,其實本宮知道,興許你現在對阿硯的喜歡,並不若他對你那樣多。但本宮心裡對你真的是十分感激的。”
她趕忙擺手,側目對上她有些遺憾的視線,這句話含義太深重,她不敢承認又不敢否定其中的任何一部分。
說傅沉硯喜歡她那才是笑話,他不殺死她就是她命大了,何談得上喜歡。
何況她根本不可能喜歡上傅沉硯,母後為何要感激她……
“娘娘……泠泠不敢,又豈能妄圖殿下的情意。”
這話夠委婉了吧?
她默默掂量。
“你覺得這花好看嗎?”皇後莫名提及周遭的花兒,滿目的琉璃色彩,極近的奢靡。
溫泠月點點頭,“好看。”
語畢微不可察地皺皺眉,雖然好看,卻不是她喜歡的。
無處遐想這滿園琉璃要花費多大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