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離。”他嗓音嘶啞地喚著。
“嗯。”
“你以為你丟下我,走了。”
“我怎會丟下您。”瑤光不覺莞爾,說著她起身去桃木桌上端來一碗熱粥,“您該餓壞了,快吃些粥。”
她又坐回床上,舀起一勺,將粥吹涼。才送到段懷憫嘴邊,他沉沉的星眸微顫,張口吃下那勺粥。
這是瑤光第一回喂他。
也是瑤光第一回待他這般溫柔,不似曾經那樣總帶著幾分……虛情。
瑤光見他醒來似有些癡樣,有些擔心是不是熱病燒久了。一邊喂他一邊又問:“大人,這裡是聊關郊外的憫生寺。”
賢王屠戮隻是聊關城,郊外村落稀疏、人口寥寥,故僥幸逃過一劫。
這座廟宇的住持亦是位心懷蒼生的大師。得聞有人身負重傷,就派去兩名和尚,幫忙將段懷憫抬回寺廟裡安置。
還派來會醫術的和尚,昨日段懷憫昏迷中熱病發得厲害,這裡的和尚灌了好幾副藥,才稍退下熱。
瑤光昨夜仍不放心,怕他又發病,守了大半宿,才依偎著他睡去。
早上起來,她去廟裡的夥房幫忙做早膳,與寺廟收留的孩子們一同用了膳。才又匆匆端了一份膳食回來。
不想,段大人竟蘇醒了。
“我們為何會在這裡?”段懷憫吞咽下一口粥,才問道。
瑤光聽其好似思維清晰,才稍鬆一口氣,將昨日如何被這寺廟收容細細道了一遍。
又說:“我早上從小沙彌那兒打聽到,賢王的屍首已經被發現。他們的人正四處搜尋這一帶。”
追風他們也是音信全無。
隻怕已經……
“離離不怕,他們是尋我,不會累及你。”段懷憫安慰道,繼而將臉湊近,盯著女子手上的調羹。
他此刻好似無暇管旁的。
瑤光才想起粥尚未喂完,段大人從前天夜裡起,粒米未食,定然餓壞了。她趕忙又繼續舀起粥,“大人,還有饅頭,也吃些吧。”饅頭更果腹,這裡是寺廟,香客寥寥,還要養活幾十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再沒有更好的吃食了。
段懷憫聞言卻幾不可見地蹙眉,“隻喝粥。”
瑤光想起,好似從未見他吃過饅頭。又知他長於帝都的鐘鳴鼎食之家,大約吃不慣這些粗點。這一帶本就少食麵食。
可他若隻喝粥,須喝多少才能飽腹?
“饅頭撕碎了,很香軟的。”
“你喂我?”
“……大人受傷,自然是我喂。”
……
瑤光喂段懷憫用完膳,又去夥房取了熱水來,給他擦洗身子。
他的傷口裹得嚴實,也不再滲血。她溫柔地替他擦著背:“大人,傷口可還疼得厲害?”
女子的聲音柔婉,似一陣春風,融化了心頭冬雪。
段懷憫不明何故,瑤光已經陪伴他許久,曾經無數次陪他用膳、替他寬衣解帶。
可沒有哪一回,像今日這樣,令他生出這種奇異溫暖之感,他莫名的貪戀、享受,隻想溺在其中,再不複蘇。
又思及她弱骨纖形,竟在冰天雪地裡拖著他走了那般久,久到他甚至以為是做夢。
夢裡,她一遍遍喚著他。
他亦一遍遍回應,隻願她不要害怕。
“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