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黎寫下那封求救信的時候,他就站在邊上看著,心中真是十分同情竺宴。愛上一塊木頭,這幾萬年來都在為她生為她死,結果到頭來人家卻來一句:“你我毫無交情,若無這封信,你甚至不知道我叫令黎,是一株扶桑。”
代入一下,無漾都覺得自己快吐血了。簡直沒眼看下去,揮了揮手,讓獾疏趕緊帶走。
他也不怕竺宴來了找他算賬,畢竟他自問沒有虧待過這塊木頭,還從祝衍之手下救過她的命。等竺宴來了也是要還他這個救命之恩的,他正好順勢求他將明瑟救活,拿去還章峩的人情。
他這個算盤打得響亮,萬萬沒想到橫生枝節。被他囚禁在結界中的望白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出來了,還將他反殺。
然後他就和令黎一起被掛在了石柱上,當眾處死。
此時無漾看看衝冠一怒為紅顏的竺宴,再看看被夷為平地的章峩,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這人要找死起來,真是怎麼拉都拉不住。
但凡望白沒有出來找死,此刻場麵不知道多和諧,說不定竺宴見到令黎一個高興,連明瑟都替他們救活了。
“你自尋死路,如今再來喊我有什麼用?”無漾歎息一聲。
話雖如此,他仍舊飛至竺宴身邊。
“君上。”
竺宴徐徐往他看來。
無漾對上他眼底的赤色,心頭一跳,還未來得及出聲求情,竺宴已毫不留手將他打了出去。
四周斷壁殘垣,無漾飛出去,後背重重撞在斷了一半的石柱之上,狠狠吐出一大口鮮血。
“君上……”他捂住胸口,痛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令黎困惑地看著這一幕,方才聽望白所言,這個無漾不是隨著他一起墮魔的嗎?竺宴為何卻要打他?
此時狂風愈發呼嘯,風吹過之處,一地嗚嗚之聲,竟分不清是風嘯還是章峩弟子的哀鳴。原本烏雲散去之後照下來的天光也如曇花一現,飛快地消失,轉眼,周遭漆黑如夜。
方才雖也不甚明亮,可那是因為裂缺引來了天雷,雷雲滾滾鋪陳在空中,遮天蔽日。可是眼下天上並無烏雲,也無雷電,天地間卻漆黑一片,四下還有狂風大作,下界嗚咽悲鳴不止。這場麵真讓人背脊發寒,毛骨悚然。
“怎,怎麼回事?”令黎哆哆嗦嗦地問。
竺宴抱著她,他渾身上下一點溫度都沒有,涼得仿佛一塊冰。
想想身邊妖風肆掠,入眼一片漆黑,唯一能觸碰到的人一身冷硬。令黎覺得自己沒被雷劈死,先要被嚇死了。
竺宴一手將她抱得更緊,一手袖袍拂動,他掌下狂風更加肆掠,哀鳴之聲幾乎衝破天際。如此詭異陰森的背景之下,他的嗓音卻是說不出的溫柔,竟像是生怕將她嚇到了似的:“彆怕,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他們傷你。”
竺宴冰冷的氣息拂過耳根,令黎覺得更害怕了。
天地間沒有一絲光明,入眼全是漆黑,狂風肆掠,耳邊哀鴻遍野,這一幕宛如滅世。
令黎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麵,心裡又驚又慌。
但其實這一幕六百年前也曾發生過,那日也是如此,天地間漆黑如夜,恐怖如斯。
自此,神君墮魔,天道逆轉。
她之所以未見到,是因為那時她已經死在天罰之下。但換個角度,若是那時她沒死,那一切也斷然不會發生。
就在令黎不知該如何反應的時候,一道喊聲劃破混亂,傳到她耳邊:“君上走火入魔了,令黎,快阻止他!”
令黎:“?”入魔?他不是早已入魔了嗎?這還能再入一次?
狂風將無漾吹得喘不過氣來,但六百年前的場景眼看就要重演,無漾憋住一口氣,頂著狂風往令黎身邊飛去。
竺宴怎會容他靠近令黎?
他既不會放過下界這些人,也不會再次將她置於危險。
“坤靈!”竺宴低喝一聲。
坤靈應聲劃破漆黑天幕,往無漾刺去。
坤靈曾與裂缺一同創世,竺宴神力之下,坤靈劈山開海,勢不可擋,無漾根本躲不掉,眼見就要被斬於劍下,令黎忽然大喊一聲:“停下!”
令黎也是實在無法了,如今全無神力的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不論是麵對章峩弟子,還是麵對竺宴,甚至連坤靈都不再聽她的。殺明瑟那次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
她又生氣又不抱希望地喊了一聲,沒想坤靈竟真的停了下來。
她心中一喜,又立刻喊道:“回來!”
坤靈應聲回到了她的手中。
重新握住坤靈的那一刹那,令黎竟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原來即使她如今神力全失,坤靈終究還是念著與她的主仆之情,沒有完全背主。
但雖然令黎阻止及時,免於無漾死在坤靈劍下,無漾也不敢再硬著頭皮上前去了,隻能隔空衝令黎喊道:“令黎,你聽我的,我不會害你們,你現在立刻帶君上離開這裡!”
令黎:“……”大哥,你看他這個樣子,是我想帶他走就能帶他走的嗎?你不如殺了我還容易些!
無漾無暇與她解釋,隻能大聲催促她:“快!不要再讓他造殺孽了!”
令黎十分無語,忍不住回嘴道:“你光催我有什麼用?你好歹告訴我怎麼做啊!你看我像是打得過他的樣子嗎?”
若不是眼下形勢危急,無漾簡直想隔空和令黎吵一架,他沒好氣道:“我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