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爺子的這個意思,早在療養院那日,他就已經毫無遮掩地表露清楚。
那時宋宜禾很震驚。
可時隔數日,感知到他語氣中濃厚的低沉,宋宜禾愧疚到一開口,就忍不住帶上顫音:“對不起,爺爺,我那個時候太害怕了。”
“你是篤定我不會為你做主。”
“……”
喉嚨一哽,密密麻麻的酸澀衝上鼻尖,宋宜禾眼圈倏地變紅:“您怪我嗎?”
昏黃的落日斜斜壓在老爺子身後,他背對著那片濃麗的雲彩,麵部略微昏暗,襯得老人家透過她看另一個人的目光溫和又慈祥。
“我隻是怕你過不好。”
聞言,宋宜禾險些落淚。
“如今賀明也在港城受傷,賀家跟咱們的合作也出了不小的問題,他父親應該過不了一周就得回國。”老爺子歎息,“賀家大房那對夫妻向來自私,隻有核心利益才能打動他。”
“當年他們與蘇家要好,後來項目出問題,那兩口子二話不說砍了後續資金。”
“蘇家求上門,賀老大不說拉一把,還挖走了技術骨乾,生生把人逼得跳樓。”
不知道宋老爺子為什麼說到這,宋宜禾抬起濕漉漉的雙眼看向他。
四目相對,老爺子直言:“隻怕這次回來,是要讓賀明也與周京姝離婚的。”
“……”
想到剛才他的那句“兩家合作也出現了問題”,宋宜禾的後背微微生涼,指尖蜷縮,抵著腿麵慢慢收回,連帶著衣角勾進掌心。
宋老爺子知道她是個聰明人。
看到這反應,就清楚宋宜禾應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開門見山地問:“爺爺依舊還是那句話,你想跟賀境時離婚嗎?”
宋宜禾怔怔然地看著他。
老爺子低下身,耐著性子與她平視:“如果你想,必要的時候爺爺會幫你,但要是——”
“爺爺!”宋宜禾急急開口,可打斷後又不知道說些什麼,隻好艱難道,“我想想。”
……
可是要想些什麼呢?
想想是否在兩家利益衝突造訪之前,決定跟領證一個多月的
() 賀境時離婚嗎?()
但明明起初結婚的原因,就是為了利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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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說完那句話,宋宜禾心亂如麻,後麵他們又說了什麼,她完全記不起來。
隻記得老爺子最後那個極度複雜的眼神。
宋宜禾根本不敢跟他對視,仿佛隻需要一眼,對方就能看破她的慌張。
晚上十點半,宋宜禾洗漱完,躺在主臥的大床上。她盯著燈罩內晃眼的光,眼神恍惚。
過了好長時間,她才翻了個身。
可能是因為賀境時離開了好幾天,又或許是今天周姨換了床單被套,室內有關他的味道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知怎麼,她忽然有些失眠。
想到下午的對話,宋宜禾明白爺爺是為了她考慮,可是一想到要跟賀境時分開,她的心裡就莫名其妙地堵得慌,難以言表的煩悶。
這比發現沈璃是他初戀還要讓人不開心。
眼前閃過賀境時的臉。
鬼使神差地,她好像有點兒想他。
等到反應過來,宋宜禾發現自己已經拿起手機,點進了賀境時的聊天框,看著頭像。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觸碰上去。
反應過來,宋宜禾微驚著縮回了手。
誰知屏幕上忽然彈出一條:【我拍了拍賀境時的肩並說了句新婚快樂】
宋宜禾:?
宋宜禾:“……”
眼皮一跳,突如其來的拍一拍讓宋宜禾手足無措,又驚又慌地按住那行字撤了回來。
等到拍拍語消失,她鬆了口氣,可眼前卻怎麼都無法揮開最後那句“新婚快樂”。
宋宜禾的心臟重重一撞。
不清楚這是賀境時什麼時候添加的,但宋宜禾仍是在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薄薄一層充斥進她空寂的心臟,把這幾天以來的所有茫然全都擠了出去。
很奇妙,仿佛讓她看到這段婚姻不僅僅隻是她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宋宜禾的手指在機身上輕輕摩擦。
下一秒,手機震動了聲。
賀境時:【?】
賀境時:【還撤回?】
沒想到他速度這麼快,隻是兩三秒的時間,居然還被他給抓到了。
宋宜禾咬了咬軟肉:【點錯了。】
賀境時:【這得錯的有多離譜,才能從聊天列表裡找到我的窗口,按住頭像不撒手?】
這句話不知哪裡戳中宋宜禾細微的神經。
想到他前段時間的各種撩撥,可出門幾天卻一通電話不見,偏偏剛才又這麼迅速回複。
種種跡象令她也有些不太痛快。
宋宜禾:【我以為你挺忙的。】
賀境時:【是挺忙。】
宋宜禾:【忙得能看到我三秒撤回。】
這條消息發送過去,那邊大概兩三分鐘都沒有回複,就在宋宜禾沒忍住打算再發幾條。
鈴
() 聲倏然響起。
是賀境時打來的電話。
看到屏幕上跳躍的名字(),剛剛還張牙舞爪的情緒猛地回歸原位?(),宋宜禾忽而惴惴。
電話久久沒有掛斷。
遲疑兩秒,宋宜禾接通了電話:“喂。”
“你心情不好?”賀境時直接戳破,“隔著屏幕就敢給我找事兒了?當麵怎麼像隻鵪鶉。”
“……”宋宜禾無言,“我沒找你事。”
“怪我這幾天沒給你打電話?”賀境時的聲音懶洋洋地,有風聲,還伴隨著回音,“那我不給你打,你就不能主動點兒?”
宋宜禾抿唇:“我沒怪你。”
“小騙子。”賀境時哼笑了一聲,語調漫不經心,“周姨說你今天回宋家了?”
宋宜禾很輕地嗯了聲。
被他一提醒,忽地又想到爺爺說的那些話,堆在嘴邊含混著想要往出蹦:“賀境時。”
“嗯?”
得到回應,宋宜禾又不想開口了。
她該怎麼跟賀境時說?問他想不想離婚?還是問他,你大伯會不會讓我們離婚?
有些話出口就是覆水難收,她安靜了下來。
意識到宋宜禾糾結艱澀的情緒,另一邊站在醫院安全通道口內,穿著病號服的賀境時靠站在通風窗邊,稍稍仰了仰頭:“宋宜禾。”
“嗯?”
像是被這有來有往的對話逗樂,兩人的呼吸都沒忍住顫顫起伏了幾瞬。
賀境時斂起笑意:“你想我了嗎?”
“……”
他的聲音透過電流傳遞至宋宜禾耳邊,帶著細碎的沙啞,溫柔繾綣,像賀境時此刻就在她的身旁,耳鬢廝磨時與她低聲細語。
宋宜禾的呼吸微窒。
刹那間,時間仿若被拉長,就在她準備接話的時候,又聽到賀境時極度無奈的喟歎:
“可是怎麼辦,我好想你。”
話音剛落,宋宜禾的睫毛抖了抖,手指輕輕揪住被角,耳邊的聲音帶著曖昧的吸引力。
隔著手機屏幕,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氣息。
安靜清謐的臥室裡,宋宜禾仿佛聞到賀境時身上絲絲縷縷的薄荷青檸的味道,遮天蔽日地向她壓製而來。心臟顫動,跳得厲害。
也就是在這一瞬。
這段時間與賀境時的所有觸碰浮現於眼前,宋宜禾意識到某些感情的微妙變化,甚至不受控製地,在腦海中凝聚出某個念頭。
強烈到存在感十足。
如果未來的日子都和這些天一樣。
她不想離婚。
隻要不是賀境時來提。
她不想。
就這麼跟賀境時結束這段婚姻。
從初見起他就那樣恣意奪目。
宋宜禾沒有辦法,讓一個在她自認無解的絕望狀況下,豁出婚姻拉她一把的救世主,成為彆人口中閃婚又閃離的笑談。
他們之間有雲泥之彆。
賀境時就該永遠站在雲端裡。
或許有彆的理由,但宋宜禾現在卻畏縮著不願意去細想,隻知道這個已經足夠。
喉嚨吞咽,她隱藏著快要控製不住的悸動,眼瞼低垂,不動聲色道:“那你快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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