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交彙後的曖昧一瞬間彌漫開,意識到這是在公共場合下,旁邊還有人頻頻側目,宋宜禾立馬往後退了一步,視線偏轉。
她垂眸,掛斷電話:“哪裡受傷了?”
“我以為你會先問我沈璃的事兒。”賀境時抬眉,“這麼關心我啊。”
宋宜禾開始嘴硬:“我又不好奇。”
賀境時哼笑,伸手落在她的腕部,指尖不經意蹭過,而後下滑抓住宋宜禾的手指,輕捏了兩下:“回去告訴你。”
“……”
掌心相觸,宋宜禾抿了抿唇。
雖然很不想承認,可麵對沈璃那刻的鬱悶情緒,此時居然被賀境時三言兩語就紓解。
宋宜禾也沒想過自己這麼好哄。
唉。
這似乎也不是什麼好事。
被賀境時抓著手離開機場,傍晚的風徐徐拂麵,宋宜禾才重新想起他受傷的事情。
心口微微發緊。
因為知道賀境時大概率不會在這個時候告訴她,於是宋宜禾飛快掃過他裸露在外的皮膚。目光上移,準備看看其他位置。
誰知不經意地一瞥,恰好撞上了賀境時幽幽看過來的眼。
“……”
兩人走到出口路邊。
賀境時輕輕帶了下宋宜禾的手,拉著她朝前走了兩步:“怎麼還偷偷摸摸地看?”
“我隻是想確定你的傷。”
“現在看不了。”賀境時翻出手機準備給司機打通電話,“這麼多人我會害羞。”
宋宜禾持續半晌的糟糕心情終於破開了一道口子,聽到他用格外悠閒的語氣說自己害羞,就忍不住偏頭笑了起來。
察覺到動靜,賀境時劃拉屏幕的動作一頓,撩起眼皮看向宋宜禾:“高興了?”
“嗯?”她說話時聲音裡帶著笑意,氣息淺淺,唇邊勾出兩顆梨渦,“什麼?”
賀境時盯著她看了幾秒,眼底也跟著浮現出愉悅,重新低眼:“沒什麼。”
“……”
司機半小時前就已經到了停車場。
得知兩人在出口這頭,掛斷電話便朝這邊趕來。機場周圍的道路人車擁擠,打著雙閃的黑色賓利靠近時格外顯眼。
上了車,座椅擋板被升起。
後車廂內一片安靜,兩人誰都沒有開口。直到宋宜禾擺弄了會兒手機,那陣被他逗笑的心情漸漸散去,她側頭看了眼賀境時。
不料男人正麵朝向她。
手肘抵著車窗,麵部沒什麼多餘情緒,盯著她的時候像在出神。
四目相對,賀境時很快扯出笑。
他臉上的疲憊顯而易見,宋宜禾這才直觀發現賀境時瘦了。見他這樣,到嘴邊的話便有些問不出口,抿了下唇:“很累嗎?”
“累。”賀境時伸手,“抱一下。”
餘光掠過磨砂擋板,宋宜禾猶豫片刻,還沒做出抉擇,賀境時拉了她
一把。
身子不受控地朝前傾靠。
鼻尖撞上他鎖骨,酸得宋宜禾眼睛眯起。
但這姿勢實在讓人沒有安全感,她的手無處安放,隻好隨便找了個位置按了上去。
誰知賀境時的胳膊忽然收緊,鼻息微沉,很輕地嘖了下:“你往哪兒按呢?()”
……()”
宋宜禾的視線下滑。
隻見自己的掌心正好壓在賀境時腿根,力氣很大,黑色布料被按出褶皺。再往內側轉移幾分,險些就要觸碰到不可描述的地方。
宋宜禾一驚:“抱歉抱歉。”
一邊忍著臉紅跟賀境時道歉,一邊抽開手預備起身,可誰知後腰依舊被桎梏著,沒了支撐點,她整個人又歪歪扭扭地靠過去。
“……”賀境時好笑,“彆亂動。”
宋宜禾的長相原本就乖軟,每次紅透臉都像顆煮熟的糯米丸子。感受到因高溫而冒著熱氣的皮膚,她縮成一團:“對不起。”
賀境時卻沒搭理:“嗯,抱到了。”
聞言,宋宜禾垂下眼。
長而卷翹的睫毛隨著車子勻速前進顫動,鼻尖縈繞著賀境時身上淡淡的氣味。
過了陣子。
賀境時始終沒有開口,抑或是有下一步動作,這讓宋宜禾也跟著略微不安起來。
不知道自己這樣彆扭的姿勢,有沒有讓他感到不適,或者加重他的傷勢。
“賀境時。”宋宜禾舔了下唇,遲疑而小心地問,“你是不是——”
“我跟沈璃沒有關係。”
“……”
耳邊猝不及防地響起賀境時微啞的聲音,宋宜禾眼神驚訝,下意識去看他。
但頭還沒抬起,後腦勺就被扣住。
宋宜禾的臉緊緊貼上他的胸膛,感受著強烈而有力的心跳,她咬了咬軟肉。
那一瞬間,宋宜禾莫名想要逃避。
“之前說跟她是朋友,的確是很多年都沒有過往來的朋友。”賀境時嗓音很淡,“因為距離上次聯係,已經快七年了。”
“……”
這麼久嗎?
宋宜禾的表情一怔,無意識地抵在賀境時肋骨處的手鬆了鬆,思緒恍然。
“還記得上次提起在國外的話嗎?”
宋宜禾想起來:“我記得。”
“我是在十二歲那年去歐洲的,同行的除了沈璃,還有兩個叫李屹和蘇喻然。”說起後者賀境時明顯有些艱難,“算是留學吧,我們在那邊生活了將近六年。第七年間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所以之後我選擇回國。”
說到這,賀境時換了個姿勢,後背懸空,仿佛坐著沒有椅背的凳子。雙手鬆散地搭在她腰間,下巴抵住宋宜禾的發頂。
昏黃的落日映在兩人身上,宋宜禾居然從這話裡品出一絲無法令人心安的頹靡。
腦間忽而閃過很久之前,從療養院離開的那天,也像此時一樣。
他帶著塵
() 封的秘密隱匿在黑暗裡。
“跟她的關係就這麼簡單,我不喜歡她,至於她喜不喜歡我,我不在意。”賀境時的腔調閒散而疑惑,“所以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計較沈璃,這人原本就是無關緊要。”
“我不是計較。”
宋宜禾被兩句話剖清,無措的同時,夾雜了絲說不清的異樣。看到沈璃,不可避免的讓她浮現出對賀境時的不確定和恐慌。
甚至潛意識裡,想要將他藏起來。
自此再也不讓彆人看到。
這樣濃厚的占有欲令宋宜禾有些害怕,麵目全非到不得不讓她心生怯意。
但顯然她此時的心境被拿捏到位,賀境時循循善誘地開口:“那是為什麼?”
宋宜禾:“嗯?”
“從喝醉酒那晚開始到剛剛那通電話,你都在為什麼不開心?”賀境時語調緩慢,言辭難得染上尖銳,“你怕什麼。”
跟聰明人講話,不好之處就在這裡。
或許有時候不需要對視,隻要一個眼神,對方就能立馬明白你不敢直視的東西。
這讓宋宜禾搖擺不定。
聽出他的意有所指,她沒忍住稍微用力掙紮了下:“我沒有怕。”
“宋宜——”
“賀境時。”
宋宜禾打斷他。
不清楚賀境時今天是怎麼回事兒,可她的確因這個話題感到不適,深吸了口氣。
正想繼續說話時,卻注意到賀境時臉色白得異常,不僅如此,眼白也泛著紅。
眉頭微蹙,她伸手覆上了他的額頭。
因著身子稍稍前傾,宋宜禾又重新湊到了賀境時跟前。距離被拉近,他的呼吸撲簌著落在了她的額角,潮濕又滾燙。
而掌心下的溫度同樣不正常。
“你發燒了。”宋宜禾的眼皮一跳,突然有點躁悶,“自己都不知道嗎?”
賀境時仍舊定定地看著她,好半天都沒有移開眼睛:“你生氣了?”
“沒有。”宋宜禾說,“我不會因為這些事生氣。咱們先去醫院,檢查一下。”
聞言,賀境時耷拉下眼皮,渾身斥滿了萎靡不振的氣息,堅持道:“你生氣了。”
“……”
不知道他以前生病是什麼樣子,可宋宜禾顯然被他此時的固執弄到無言以對。壓下翻滾的情緒,她決定暫時先不跟賀境時計較。
隻是沒料到,手指剛觸碰到擋板升降按鈕,麵前的人像是突然被抽乾了力氣,軟軟地朝她靠了過來,壓住了宋宜禾的肩膀。
“賀境時?”
見狀,宋宜禾忽然有些懵,擔心他被燒到昏迷,又不敢隨便碰他:“傷口疼嗎?”
“……”
無人回應。
察覺到這狀況不太對,宋宜禾徹底慌了。抬手敲了敲擋板,司機從前麵降下,朝他們看過來,目光猛地一滯。
宋宜禾嗓子發抖:“去、去醫院。”
話音剛落,偏著頭靠在她肩膀上的賀境時呼吸起伏:“不去醫院。”
宋宜禾:“你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