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她擦完手背的血跡,付衍盯著黎思甜指甲上的粉色碎鑽,看了陣子,鬼使神差地望向她的臉。
酒店外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了,黎思甜背著光站在門口,稍稍側過頭,唇角微抿。
剛剛在樓上麵對盛平煦的那股邪火散去,付衍這會兒渾身疲憊的同時,莫名感到一絲心累。
想到她就那麼隻身闖進盛平煦的套房,沒有絲毫防護措施,但凡對方膽子大些,出事怎麼辦。
說教的話到嘴邊,付衍目光輕瞥。
不經意間掠過黎思甜紅透的耳,思緒閃爍,付衍想到什麼,若有所思的眼神放在了她臉上。
“看我乾嘛!”黎思甜被他盯得難受,凶巴巴地抽回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
明了她這害羞反應,付衍笑了聲:“你是不是就會在我麵前橫?人劈腿都劈你臉上來了也能忍。”
“要是沒你多管閒事我照樣能解決。”
“對對對你最牛逼。”
眼見他又變得混不正經,黎思甜翻了個白眼,將微微溫熱的手塞進口袋。
彆扭一瞬,她走下台階靠近了點:“謝謝。”
“你跟我說謝謝?”付衍震驚,“你該不是被盛平煦氣得腦子不正常了吧。”
“……”
站在旁邊的賀境時喟歎兩秒,親眼見證將終於露出一絲成功苗頭的牌麵再度掀翻重新開局。
不得不承認,付衍捕捉重點的能力有待提高。
他抓著宋宜禾冰冰涼涼的手放在兜裡,走到兩人跟前停下:“要是沒安排我就帶我老婆回家了。”
“今天的事兒記得保密。”黎思甜朝宋宜禾眨了眨眼,打著口型,“彆忘了我說的。”
見狀,宋宜禾回以“你放心吧”的眼神。
等賀境時帶著宋宜禾上車,從聽到黎思甜那話就憋著的付衍終於出聲:“這婚你還是要結?”
“結婚?”黎思甜笑了,“怎麼會。”
付衍皺眉:“那你為什麼不借今天的事鬨大,取消這樁婚事。就算你媽媽不同意,你爸那邊……”
後麵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完,但黎思甜還是懂了。
那一瞬間,她看向付衍的目光變得柔軟,其間甚至隱約夾雜著一絲詭異又細微的憐憫。
不清楚究竟是給他的還是給自己的。
“你以為我爸不知道盛平煦的為人嗎?”黎思甜的聲音很輕,“他一直都是默許的態度。”
付衍的神色愕然:“……”
比起宋宜禾那樣全然不清楚,黎家的家庭情況付衍多少是聽說過一些的。黎思甜頂頭有三個堂哥,一個堂姐,她父親行三,除了掌權的黎家老大與小姑姑外,還有個在一十多年前意外過世的一伯。
黎思甜的母親本該是一伯的未婚妻。
但後來又怎麼成了三夫人,甚至還生了黎思甜,其中緣由一直被隱藏得滴水不漏。
至少在大眾人麵前溫
文爾雅、寵愛獨女的黎思甜父親,並不像外界給他的人設那樣純粹。
付衍的思緒還沒徹底收回。
緊接著,隻見黎思甜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所以到時候,當然要給他們一個超級大的surpr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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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希爾曼酒店發生的狀況,結束之後一絲一毫都沒泄露出去。盛平煦生怕黎思甜將這事戳破,當天晚上就拖著小明星去醫院,做了人流。
時間在他戰戰兢兢中流逝,就算期間兩家人照常見麵,甚至確定好了訂婚宴時間都沒能抹平懼意。
直到聖誕節前兩天。
冬至降臨,迎來黎思甜與盛平煦的訂婚宴會。
現場熱鬨至極,宴會廳的各種裝飾與布置儘數都是按照黎思甜的喜好來準備,燈條流光如瀑,新人主場地內布滿了今早剛空運江北的各色玫瑰,花瓣嬌豔欲滴,侍應生穿著熨帖馬甲穿梭於達官顯貴間。
觥籌交錯,紙醉金迷。
黎思甜穿了件香檳色的抹胸魚尾禮服,卷發被打理盤在腦後,淺淺鑲嵌了幾顆小珍珠。這是她在一眾高定裙子裡挑出最不喜歡的一件。
包括整個妝麵,也是簡約至極。
此時兩家長輩與新人正在廳前迎賓。
賀境時與宋宜禾來得早,此時已經坐在嘉賓區。
周遭全是相識朋友,付衍穿著正裝,坐在賀境時斜側,他支著臉,沒什麼表情地盯著門口。
瞧見他這模樣,宋宜禾碰了碰賀境時的手:“付衍待會兒應該不會控製不住搶婚吧?”
“什麼?”賀境時嗆了聲,隨後抬手輕敲了下她的額角,“以後少跟著黎思甜學壞毛病。”
宋宜禾笑著扭頭:“聽不懂。”
“我不清楚今天會發生什麼,你還不清楚?”賀境時眼尾泛著笑痕,“他不可能違背黎思甜意願。”
聞言,宋宜禾點了點頭。
兩人不過是聊了會兒天的工夫,門口動靜漸弱,雙方長輩折返往回走,而黎思甜與盛平煦倒是不見了蹤跡。宋宜禾正好奇著,旋即,賓客區的燈光變暗,主場禮台的花路被幾束流光照亮。
紅毯儘頭是鮮花與水晶堆簇成的案桌,一份中式訂婚契約攤開鋪平在桌麵。
因著知道要發生什麼,宋宜禾全程都有點兒心不在焉,主持人說了什麼,樂隊又演奏了什麼音樂,她幾乎都沒有聽進耳朵裡。
直到一陣舒緩的鋼琴曲響起。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在等候新人入場。
宴會廳內的擴音器冷不丁地傳出一道尖銳響聲,眾人還來不及感到不適,下一秒,噪音減弱,被放大數倍的對話響徹整個場地。
“聽說我未婚夫今天跟小情兒在我姑姑名下的酒店開房,順路過來看看。”
“看不出來啊盛平煦,你連孕婦都不放過。”
“……剛在婦產科檢查懷孕了啊。”
“明明就是你的孩子啊!”
“她肚子
裡的孩子怎麼可能是我的。”
簡短幾句對話包含的意味可不淺,在場賓客皆是愣怔,反應過來後,神色微妙地低聲交談。
這一切很快也被傳入雙方長輩耳中。
黎思甜母親錯愕兩秒,忽地想到什麼,扭頭不可置信地看向無人注意的某個角落。
始終注意她反應的付衍跟著看過去,隻見換了身白色禮服的黎思甜正站在那兒,加深口紅的唇角揚起笑意,囂張又親昵地跟母親揮了揮手。
“靠……”付衍低喃,“這瘋子。”
而黎母臉色一沉,迅速回神。
掃過旁邊滿臉菜色的盛平煦父母,對上黎思甜外公與幾位舅舅不悅的表情,她倏地起身。
黎父抓住她:“你乾什麼?”
“你說我乾什麼!”黎母臉色陰沉,“我去給你的好女兒收拾爛攤子。”
黎父輕笑:“這不是你塞給她的嗎?”
黎母:“……”
黎父拉住她的手腕用力,帶著不容置喙的沉冷讓她重新坐下:“聽完再處理也不遲。”
“……”沒想到一向對自己言聽計從的黎父突然性情大變,她厭惡道,“瘋子。”
宴會廳內的錄音還在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