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周景臣在室中負手而立。
他看著重歸於寂的空曠茶室,眸光掃過通往外麵的曲徑。
微一皺眉,折身走到書架前,拉動牆側的傳送繩。
不一會兒,茶室外進來一名西裝革履的保鏢,保鏢恭敬地雙手合垂,躬身道:“先生,您有何吩咐。”
周景臣沉聲問:“是誰放她進來的。”
保鏢一驚,抬頭:“剛才有人闖進了先生的書房嗎。”
保鏢警惕地四下環顧,緊張道:“我們一直把守展館的各個通道,並未看見有什麼人進來。先生,可是有什麼人闖進來對先生您……?”
周景臣的眉壓得很低,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
保鏢提心吊膽:“是我們疏忽職守,請先生責罰。”
“算了。”周景臣沉眉片刻,吩咐:“你出去吧,增派人手看好場館。最近有一夥國外秘密勢力盯上了我們展館,要加強戒備,看住館中的文物。”
保鏢也是一臉凝色:“先生放心,我這就去安排。”
片刻後,茶室再次安靜下來。
周景臣眸光落在虛空某處,在書案後一動不動坐了很久。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眸光深邃,而又空無。
時間在他身上就好像凝固了一般。
茶室位於博物館地下層,這裡的光全部來自燈源,沒有影子的白熾燈,甚至無法通過光線變化去感受時間的流逝。
他就那樣,保持那個姿勢坐了許久許久。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外麵的天色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
他終於起身,走到那麵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的巨幅書牆前,抬手翻下一本厚厚的史典。
被翻開的典籍,在特殊頁麵露出一個嵌入在裡的中空盒子。
盒子裡麵,暗藏機關。
修長手指按下隱藏的機關。
機關無聲啟動,那麵巨幅書牆後竟出現另一個幽深的密室。
他走進密室,影子被門內的隧道拉得很長,那道門後很黑很暗,仿佛連接著一個神秘而未知的地方。
腳步聲在密室中央停下,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密室裡突然亮起燭光,燭台一排排嵌在密室的牆座上。
這是一間完全古色古香的密室,一進來就能聞到一股舊紙張與木頭年份經久後的味道,燭台滴下的臘在牆壁上凝固成了琥珀一樣的固體,這裡的裝飾風格與外麵窗明幾淨的極簡風茶室全然不同。
密室裡,有著成車的竹片卷軸,在靠牆的矮案上整整堆砌了一圈。
除此之外,隻有牆壁中央掛著的一幅畫。
那幅畫,是一副朱砂描墨的人物畫像。
作畫之人手法絕妙,幾筆點墨,便勾勒出人物的神韻和骨魂。
那是一名騎著白色高頭駿馬的女子,她策馬時紅裙烈舞,馬蹄軒昂騰起。女子在馬背上持韁回首,那雙跋扈含笑的眸子顧
盼神飛,風華絕代。
周景臣提著燭台,走到畫像前,凝視畫中之人。
“周景臣,是我,盛旎歌啊!”
“周景臣,我是盛旎歌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剛才那個女人的話陡然從眼前閃過。
周景臣眉峰的弧度再度冷銳起來。
眼底甚至閃過一絲殺伐之意。
兩年前,他發現那個女人存在的時候,就不該手下留情。
他不該讓那個和她長著同一張臉,有著同一個名字的女人,用她的臉和名字,在這個世界愚蠢而可笑地活著。
周景臣眸光寂黯凝望畫像中女子。
即便有同樣的名字、同樣的臉,可周景臣很清楚,那個女人不是她。
世上不會有第二個盛旎歌。
是那張和盛旎歌相似的臉,才讓那女人得以多活了兩年。
現在,她竟又不知天高地厚闖到他麵前來蹦躂,甚至頂著那張臉挑戰他的底線,周景臣眼神冷冷一沉。
該做決定了。
雖然這很艱難。
可周景臣清楚地知道,這個‘盛旎歌’根本不是他的盛旎歌,每當他看到那張一模一樣的臉,那些摻著血腥味的記憶便會一遍遍躍出來冷酷地審判他,拷打他。
也提醒他,他是個罪人。
旎歌因他而死,他的雙手沾滿血腥,他本應下地獄。
周景臣不是一個猶豫的人。
他沒法看著一個愚昧可笑的女人,頂著盛旎歌的臉和名字被生活所捶打,露出千般醜態,萬般諂色。
盛旎歌這三個字,應該是驕傲的,燦爛的,光芒四射的,被眾生臣服的太陽——就如她的封號‘曜陽’那般。
周景臣盯著畫像上的女子,思緒漸漸遠離。
他的眼神一寸寸撫過畫上女子的眉梢神態,她的神姿動作,她的一顰一笑,早已刻進他的骨血中。
盛旎歌這三個字,成了他的禁忌。
他早已走不出這個因果循環。
出了密室後,厚重的書架緩緩在身後移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