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珠說的那些街巷名字,她隻對其中一二稍有些印象,還是在家中偶爾與父親閒聊時提到的。
她與父親之間,除卻那段往事,提及金陵的次數實在是不多。
秦霽憑著剛剛聽到的那些,在心中粗糙描繪了一個金陵的巷道走向。
榴園是在城西的延齡巷,往東便是城中的主街……
*
第二日,應天府署的獄房最裡。
如蘭和照升關在相鄰的兩間牢房,一連多日,除了送飯的獄卒外再無他人踏入此地。
牢房牆沿最上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眼窗,天稍稍陰一些,裡麵便暗得分不清白天黑夜。
牆下堆著積久未換的箍攏草,不知多少人在這上麵躺過,上麵的血汙臟垢實在太多,已經看不出這草原本的顏色。
受了潮,便往外發散著令人溺斃的腐臭。
照升臥在這堆濕扁的乾草之上,被這股腐臭死死壓著胸口,越壓越沉,他猝然睜開眼,猛地咳嗽起來。
另一邊的如蘭即刻揪起了心,扶著木欄往他這邊查看,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
“照升哥哥,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照升咳完平複了一陣,起身到隔著兩人的木欄旁邊,寬大的囚服罩在這個清瘦的十九歲青年身上,入目可見的狼狽慘淡。
照升笑了一笑,憔悴的眉眼重新冒出一點鮮活氣,他輕輕揩去如蘭眼角淚珠。
“說什麼傻話呢?此事與你能有什麼關係?是我沒用,不能帶你走。”
“不……不怪你……照升哥哥。”如蘭哭得更加傷心,連聲哽咽起來。
怎麼能怪他呢?
如果不是因為要救自己,照升哥哥不會傷人起事,他書讀的好,一次便考中秀才,還是裡頭最厲害的廩生,再過幾月便是三年一度的鄉試,舉人必然也是囊中之物。
他這時本該在書院讀書,為奔向以後的大好前程而努力,而不是陪著自己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獄當中苦等發落。
“莫要傷心,蘭兒,我們都會沒事的。”
照升伸手越過木欄,拍著她的頭柔聲安撫。
十六歲的小姑娘,雖無衣食之憂,但家中父親懦弱,繼母不慈,受過的委屈一點也不少,好在還有個不時過來的義兄關心著她。
二人互相陪伴,情意早就遠勝常人。
雖知曉這不過是句安慰,但從他的嘴裡說出來,便能讓如蘭心安,如蘭收了淚,悶悶點頭。
有差吏從外進來,腳步聲離兩人越來越近,那差吏打開了王照升這間牢房的門鎖。
“王照升,走吧,知府大人要見你。”
陸迢在刑房單獨見他,刑房的窗比牢房的大,裡麵陳列的各類刑具都清楚可見。
陸迢坐在太師椅上,睨了眼筆直跪著的王照升。
“王秀才,還是站起來回話吧,不然這廩生豈不是白考了?”
秀才與普通百姓不同,可免除徭役,見官也不必下跪,還有許多實打實的好處。
陸迢這語氣聽起來像是寒暄客套,卻叫王照升心中冒出一股冷意,腰背不受控微微彎了下去。他垂下頭,視野中僅留下陸迢正紅官服的一角。
這一角的紅像是一團火,在他眼中暗暗灼燒。
王照升擺出十二分的恭敬:“小民鄙薄,不敢冒犯。”
他話音剛落,陸迢便朗笑一聲,如清風過竹,俊雅挺秀。
王照升釋了口氣,以為方才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