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諾原本揚起的嘴角在她的話裡漸漸沉了下來,他盯著安寧看了好一會兒,臉龐有些僵硬地抽動著。
“你,你說什麼——”
安寧轉過頭來,漆黑的眼瞳裡有淡淡的不解。以紮諾的聰明頭腦和他們的默契,怎麼會不懂她的意思。
可為什麼……她的視線下移,落在紮諾繃緊著的單薄脊背上,他的拳頭緊握著,極輕地顫抖。
直覺告訴安寧不應該再說下去,於是她眨了眨眼,丟開手裡的樹枝,站起身來。
“回去吧。”
安寧走在前麵,過了一會兒紮諾追了上來,又笑著談起晚上要去哪家工廠偷廢鐵,仿佛已將剛才的事拋之腦後。
安寧看了他一眼,見他又恢複了平常的模樣,便也不再提起之前的話題。
當時的安寧不懂紮諾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過了好多年,當她再次回憶起這天的場景,她才明白,紮諾在害怕。
不是在害怕殺人這件事,而是在害怕她。
害怕一個隻有八歲,卻能麵不改色說出這些話來的她。
所以,那時候他才會丟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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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上下街區之間的矛盾已經積聚頗深,同工不同酬、減稅政策區域化、法律區彆對待等問題越來越嚴重。
在上下街區先後爆發了多次抗議,雖都被鎮壓了,但宣傳“自由和平等”的理念精神卻愈來愈熱烈。
無數人自發聚集起來,形成一個個有一定影響力的民間組織,為下街區居民爭取更多的權益和更公平的就業保障機會。
這樣的火苗尚未蔓延到陰暗沼澤般的第六區,但偷跑到第五區和第四區偷東西的安寧和紮諾經常能看到散落在馬路的宣傳彩紙,上麵寫著激昂人心的口號,繪出一副美好得未來藍圖。
但很可惜,安寧和紮諾都不認字。
“看那裡,等待會兒起衝突了,我們就過去把他們的錢都偷走。”
安寧和紮諾像見不得光的老鼠般蹲在路邊的牆根下,望著不遠處的遊行隊伍,那些群情激昂的人們手裡舉著橫幅,口中喊著熱烈的口號,用力到脖頸都爆出青筋。
“他們在喊什麼?”安寧疑惑道。
“誰知道呢?”紮諾毫不在意,朝路邊的巡邏衛隊的方向努努嘴:“等他們要掏槍攆人了,我們就趁亂溜過去。”
安寧把疑問拋於腦後,點點頭,凝神盯著邊上虎視眈眈的巡邏隊。
“廢除不平等條例,支持同工同酬!”
“消除歧視,共建共享!”
“我們要一個自由和平等的國家!”
……
舉著橫幅的人們喊著振奮人心的口號,浩浩蕩蕩走在馬路上,走在最前方領頭人是個穿著淡綠色長裙的女人,她手裡是一塊寫著“自由和平等”的紙板。
她對站在街邊的每一個人投去平靜而飽含鼓舞的目光,像在看即將加入他們的夥伴,並昂首闊步接受所有意味的打量和窺視。
漫長的隊伍中,女人的身影像一枚旗杆,也像一枝柔韌的竹。
安寧注視著巡邏隊的視線不由得落在了她的身上,竟第一次好奇起來,她手裡舉著的牌子,上麵寫的字是什麼?
而不待她思考出一個答案,隊伍突然騷亂了起來,似乎是某位情緒激動的遊行者和路邊的巡邏隊起了衝突。
這一點摩擦令得兩方本就微妙的氣氛陡然變得緊張易燃起來,人群壓聚在一起,看熱鬨的人也將兩邊包圍起來,也就是這個時候,紮諾拉著安寧的手鑽進了人群中。
“這裡不準遊行!都給老子散了!”巡邏隊長摸著腰間的槍,眯著眼睛瞪著眼前的人惡狠狠道:“否則我把你們都抓進去斃了!”
“帝國律法沒有明令禁止遊行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