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執玉記得很清楚。
不久之前,他信誓旦旦同師尊承諾,說自己與合歡宗絕對沒有半點關係,一切都隻是他編出來欺騙師無衍的謊言。
他不是合歡宗長老,也不認識什麼應遙,和陽華至多隻能算是點頭之交,他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如此誠懇,而師無衍……他顯然信了。
這是他與師無衍信任的基礎,他二人後續能夠好好交流,顯然全都源於這基礎之上。
他這人慣會胡說八道,平日早已習慣,當初同師無衍認錯時也未曾多想,他顯然從未想過——他的報應,竟然能來得這麼快。
謝執玉已脫口而出,急切大聲道:“師尊,您聽我解釋!”
小狐狸幽幽抬頭,用那萬般譴責的眼神,默默盯住了謝執玉。
謝執玉:“……”
謝執玉從未有這般備受內心譴責的時刻。
以往師無衍瞪一瞪他,他至多隻是有些發怵,可現在不一樣啊!小狐狸這麼一看他,他便覺得自己十惡不赦,怎麼有人能狠心讓這麼一團雪絨球失望?
他不是人,他是混蛋!
“不會再有聯係了。”謝執玉毫不猶豫拿起手中玉符,飛快要刪掉應遙的傳訊標記,道,“本來就隻是問問他同淩玉相關的事情,現在也不必再問了。”
師無衍沉默幽幽盯住謝執玉。
“我對合歡宗沒有半點興趣。”謝執玉簡直恨不得賭咒發誓,“我隻想練劍,我的心裡隻有練劍。”
師無衍:“……”
師無衍伸出一隻毛茸茸的小爪子,拍在謝執玉的玉符之上,指向應遙傳訊中的一句話,惡狠狠露出尖銳的利齒,逼問謝執玉:“他到底在仙門閒談上看見了什麼?”
謝執玉:“呃……”
師無衍:“仙門閒談不是已經變了嗎?”
謝執玉:“……”
師無衍:“這東西,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謝執玉:“……”
謝執玉覺得,這修真界罪人的身份,他大概是逃不過去了。
大家才想出了這麼一個隱藏仙門閒談的辦法,這還沒過上幾天,總不會就要被他暴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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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執玉很難狡辯。
當一隻絨球一般的小狐狸強行擺出一副凶惡模樣,試圖用自己尖銳的爪子威脅他時,謝執玉根本不可能拒絕小狐狸這樣的請求。
他覺得自己若有機緣去當那人間君主,那他必然要是個昏君,他都不需要美人誘惑,隻要有狐狸,他就已經足夠了。
於是不到一刻鐘後,謝執玉懷中揣著小狐狸,與師無衍一道看向仙門閒談新近出來的那個頁麵。
仙門閒談首頁飄著的還是方才謝執玉看到的那幾個討論,方才他自己看時,已經覺得很羞恥了,現在和師無衍一道觀看,更是尷尬得不知應當如何才好。
師無衍一點也沒有察覺謝執玉的尷尬,他專注盯著麵
前的玉符,用小爪子指著最上頭的字跡,一個字一個字低聲念過去,道:“諸君,我想做謝師兄的狗……”
謝執玉:“……”
師無衍:“……”
師無衍飛快換了一行。
師無衍用極為刻板平靜的語調,一字一頓念道:“謝師兄的腰,奪命的刀,謝師兄的腿——”
謝執玉:“……”
師無衍:“……”
師無衍顫抖著爪子,再飛快換了一行。
師無衍:“前幾天天極宮給我算命,說我命中缺一個謝師——”
師無衍重重吸了口氣,那小爪子狠狠扒在玉符上,令謝執玉覺得,若不是這玉符之上有咒術庇護,師無衍是真能將這玉符一把按碎。
而從謝執玉的角度來看,他隻能看見小狐狸的圓圓的小腦殼,垂落的大耳朵,與那微微顫抖著的胡須尖。
他覺得師無衍正是暴怒之時,畢竟師無衍向來厭惡這等不正之風,以往隻有合歡宗如此,那他不看合歡宗便好了,可如今仙門閒談之上人人均是如此……這反倒顯得師無衍有些另類。
而謝執玉生怕師無衍再端了這修真界難有的樂子,畢竟修真歲月漫長,每日若是隻看劍譜,又實在很無趣,他難得尋到這麼一個有意思的玩意,再怎麼也不能讓師尊真將這仙門閒談弄沒了。
謝執玉清了清嗓子,道:“不過都是些胡言亂語罷了。”
師無衍:“……”
謝執玉:“他們也就是在仙門閒談上說一說,當麵絕對不敢這麼講。”
師無衍:“……”
謝執玉:“師尊,這反正也影響不了什麼,就不必整改了吧?”
師無衍:“……你好像很樂在其中。”
最後這一句話,像是師無衍自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這話一出口,謝執玉的心虛不由便多了幾分,正不知應當如何應對,他這玉符卻又微微亮了亮,收了新的傳訊。
謝執玉這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又是應遙或陽華給他發來了什麼怪東西,可師無衍盯著他,等著他去看新來的傳訊,他沒有辦法,隻得小心翼翼將玉符切回到傳訊標記的頁麵,而後方小心翼翼朝玉符上瞥了一眼。
此刻給他傳訊的,竟然是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