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隕落(1 / 2)

昏暗的狼王大廳裡靜悄悄地,連城堡內外生與死的廝殺聲也漸漸消失了,聽不到了。這裡不知道有多少歲月沒有陽光照射,腐爛的氣息和魔物不祥的味道彌漫。千百年來從未有人類進入過狼王的寶座,甚至想象不到這裡的樣子。

格雷恩剛一進入這裡就皺起了眉頭。可是,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狼王的寶座高大厚重,一顆巨大的狼頭正張開血盆大口,凶殘的眼睛凶光畢露,刺向空蕩蕩地大廳裡孤零零的他。

這裡也曾發生過戰鬥,幾具野蠻人的屍體橫躺在狼王的寶座旁,濃濃的血腥的氣味讓他小心警惕。他手提長劍,向前走去。

有那麼多縱橫交錯的通道,他卻沒有迷路。順著暗黑的血跡,時而倒地的野蠻人的屍體,他越走越心驚。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他為什麼感到擔憂。

卡迪爾親王戕害兄長,霸占親嫂,發動不義的戰爭,奪去無數人的生命。他的罪行累累,不可饒恕。可是,當他真的走到了最後一步時,心情卻沉重無比。

他想起了死去的艾蕾諾亞王後和如今孤單一個人守在寂寞冷清的王宮裡的伊美雅公主,她們個人悲慘的命運和阿波多利眾多失去了生命的戰士和平民交融在一起,而那罪惡的源頭,也許就在這條道路的儘頭。

哪怕隻是為了阻止“白銀公國”落入彆有用心者之手,他也要親手捕獲叛國弑君者,或者,殺死他!

可是,現在,阿波多利的王子可能已經做到了。他為了替自己的父親報仇,也不會放過那個篡位者。以他對瑪爾斯王子的了解,他果斷果敢,卻也內心柔和,重情重義。他擔心,即使麵對仇人,他也不忍心殺死他!

他一抬頭,高處的一座橋頭上,恍惚的光亮中,篡位者和瑪爾斯的影子投在眼前。可是他們一動不動,他急忙順著盤旋而上的台階向上爬。台階濕滑險些摔倒,掉下深淵。

等他氣喘籲籲地爬上伸向深淵的小橋,隻看到阿波多利的王子挺直孤單的背影。他的雙手拄著阿波多利的君王之劍,一動不動。

周圍都靜悄悄地,他的呼吸聲在空曠的崖邊沉重地像風吹過空穀。

篡位者躺在斷崖的儘頭,一動不動,身體奇怪地扭曲著。他從瑪爾斯身邊跑過時卻沒顧上看他一眼,就直奔叛國者。可是,叛國者已經死了。

格雷恩心中長長地歎息著。篡位者麵容恐懼,形體枯槁,死前很長的時間裡遭受了許多磨難。狼族殘忍成性,對待族人尚且殘忍成性,篡位者從高坐寶座的一國之君,淪落為仰求野蠻人殘羹的異族被庇佑者,今天他死於阿波多利王子之手,這是他罪有應得!

心中感歎,他回頭望著瑪爾斯。阿波多利王子蒼白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平靜的笑容。他鬆開了手中的劍,身體搖搖晃晃。格雷恩大吃一驚,急忙上前去攙扶他。瑪爾斯堅持不住,慢慢癱軟坐了下去。

這時他才發現,瑪爾斯王子的腹部滲出殷紅的血跡,他腳下的血鮮紅。

“殿下!”

格雷恩心中酸楚,想去檢查他的傷勢,卻被他阻止了。他握著格雷恩的手,臉色更加蒼白,卻還在勉強微笑著。

“沒想到,”他輕輕歎了一口氣,“事到臨頭,我竟然還是不忍心下手。”他的聲音很輕,可是卻很艱難,他輕咳著。格雷恩連忙阻止了他繼續講下去。

“殿下,你不要再說話了。我馬上帶你出去。”

“不,格雷恩。”他的嘴角還是掛著那樣的笑容,“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說過話了?在我身邊坐下吧,我還有許多話想和你說。”

他的傷勢嚴重,隻怕堅持不了多久。而且,他和王子殿下都心裡明白。他看著王子的臉,像個真正的巴布克萊人那樣,也帶著平淡無奇的神情,坐在他的身邊。瑪爾斯王子又握住他的手。

格雷恩不忍心看他,目光又看著早已失去靈魂和生命的篡位者的屍體。

“我知道,”他的聲音低沉,無限心酸。“我帶著近衛軍團是來殺死仇人的。殺死我的殺父仇人,為我的親生父親,阿波多利的王報仇。可是,當我看著他哭著跪在我腳下時,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我鄙夷他那張醜惡的臉和他那副可憐相,隻要我手裡的劍砍下去,一切屈辱和仇恨,就將隨之而去。可是,”他慘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格雷恩的臉上滿是不忍和傷心。僅有的一點喊殺聲也聽不到了,仿佛這裡根本不是消磨無數生命的戰場。

阿波多利王子的眼神望著斷崖遠處,那裡越來越亮。

“我知道我必須殺死他。為了阿波多利,也為了所有的人。可是,他的確是我的殺父仇人,也曾養育過我。我猶豫了一下,卻被他趁機刺中了。這樣也好,我殺死了他,也還了他的養育之恩。”他的聲音越來越弱。

“不要再說了,殿下。我必須帶你離開這裡。”他的聲音中帶著哀求。

瑪爾斯握住他的手,搖了搖頭。“格雷恩,你和我都知道,我已經不能再回到阿波多利了。阿波多利,我的家,再也回不去了。”他望著格雷恩。

“不要難過,格雷恩。我的母親常對我說,阿波多利的男子漢永遠不會哭泣!我的母親啊!”他的臉上流著淚,格雷恩哽咽著。

“我的母親,”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悲哀的神色,讓格雷恩的心更痛了。“我的母親,她……”

格雷恩強忍著悲痛,低聲說道:“王後陛下走得很安詳。她是為了阿波多利,為了國家和人民而死,人民會永遠懷念她。”

聽到母親,阿波多利王子看透生死的心又起了波瀾。在惡臭汙穢的王大廳,兩個阿波多利偉岸的男子漢灑淚而言。

“母親啊,”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我也要追隨著母親而去了。可是,阿波多利的人會怎麼說呢?”

“殿下,”格雷恩哽噎著,“您是阿波多利的英雄。”

瑪爾斯的臉上多了一絲血色。“你說,我也算得上英雄嗎?”

格雷恩點點頭。瑪爾斯歎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