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邊家家戶戶的大門前,都掛著一盞紅色或白色的紙燈籠,燈光略有些昏暗,在各家各戶的房簷下隨夜風搖晃著,本就昏暗的燈光,更是忽明忽暗的不時閃爍著,仿佛襯托著大明京師重地今時遭受的磨難一般。
在搖曳的昏暗燈光之下,仍依稀可以看見各街巷路口牆壁上,張貼著的戒嚴布告,更增加了北京城裡那種種迎敵備戰之下的緊張氣氛。
在寬廣的街道上和那些狹長的胡同裡,時不時的有更夫提著一盞小紅燈籠,乏力的敲打著梆子或是敲打著鑼,他們瑟縮發抖的身影偶一出現,就又很快的消失在冥冥黑暗之中,梆子聲或鑼聲也在風中逐漸遠去,仿佛喪鐘一般暗示著大明一日不如一日。
自打崇禎二年時起,韃虜已不止一次突破我邊牆入犯大明京畿重地,這都已經是第三次直逼北京城下,直是如入無人之境一般,來去自如不說,每次都比前次深入的遠,劫掠大批金銀財帛和人口,耀武揚威的離開,曾經武功極盛的大明,繁華無匹的北京城還能經得起幾番這般的折騰。
韃虜奉命大將軍多爾袞由薊鎮青山口毀牆入寇,揚武大將軍嶽托則自密雲牆子嶺毀牆入寇,兩路十萬韃子大軍已然浩浩蕩蕩在北京東郊四十多裡外的通州會師。
兩路韃子兵破邊牆入寇不久,大明薊遼總督吳阿衡、總兵魯宗文即相繼戰死,鎮守太監鄭希詔更是擅自離職逃跑,清軍遂長驅直入,此刻正在通州段大運河的兩岸肆虐著,狼煙處處,生靈塗炭。
由於韃虜多爾袞、嶽托所率兩路兵馬已在北京不遠的通州會師,嚴重威脅到了京師的安全,所以現在北京城東麵的東直門和朝陽門方向戰事最為吃緊,城頭上的燈籠也比彆處更為稠密些,城外同樣設立多處篝火,火光一直延伸到很遠很遠。
十餘萬的北京城外失地的流民都逃進城內,官府也無處收容他們,很多人就卷縮著在各個街巷的角落裡背風之處,他們許多的人擠在一起,無分男女老弱,卻都是為了能互相取暖,靠著大家的體溫一起捱過一個個冰冷的夜晚,即使如此,每日夜還是會有許多的人在饑寒中被凍餓而死。
…………
大明崇禎十一年十月初三日晚上,北京城大明皇宮的文華殿內,當今崇禎皇帝先是召見了總監天下勤王兵馬的內監高起潛公公,現在又傳召兵部尚書、當朝內閣輔臣楊嗣昌覲見。
文華殿,始建於明永樂十八年(1420年)的宮殿建築,位於外朝午門以東,與武英殿東西遙對。明朝初年曾一度作為“當朝太子的視事之所”,根據“五行說”東方屬木,色為綠,表示生長之意,故太子使用的宮殿屋頂覆蓋著綠色的琉璃瓦片。後因明朝一眾太子大都年幼,不能直接參與到政事之中,自嘉靖十五年(1536年)後便改為皇帝便殿使用至今,建築隨之改作黃琉璃瓦頂,著名的經筵典禮也是在這裡舉行。
此刻,在文華後殿的東暖閣內,決定大明朝今後命運的君臣二人正一個坐著問話,一個則站著回話,所談內容皆是可以列為國朝機密的大事。
崇禎皇帝躺坐在鋪著黃墊子的雕龍靠椅上,麵容略顯憔悴,正對著閣臣楊嗣昌溫言問道:“盧象升今夜一定能來?”
楊嗣昌垂手站立著,麵容平靜得如一汪死水,沒有一絲表情,聽到崇禎的問話,語氣平和恭謹的回道:“盧象升督率宣、大、山西勤王援軍日中時已抵至昌平,今夜定可趕至京城。”
崇禎皇帝輕輕的點了點頭,已顯得略有些疲憊,經年的操勞讓他的身體狀態每況愈下,此時像是在靜靜的思索著什麼。
楊嗣昌見皇上不在問詢,也隻得垂手在旁恭敬的肅立著,卻是不敢主動向皇上說些什麼。
“京營各部如何分派的?”崇禎突然間就問了這麼一句。
楊嗣昌也不敢直接回話,在心中略一思索近日分派部署情形,組織了一下語言,方才輕聲回道:“京中各營原是分為三部,一部專司守城,一部駐防於東直門和朝陽門外防虜。原來在德勝門外還駐紮一部,是用於備援昌平的。現如今各處的勤王兵馬已然陸續到來,昌平當可無慮,這一部兵馬,現如今也已調往朝陽門外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