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禎十一年,十二月十三日,卯時,太陽還隱身在地平線下,天空中灰蒙蒙一片,霧氣彌漫。
巨鹿西北方向,蒿水河再往西約十五裡,有一大片茂密的樹林,足有數裡之廣,林西就是滏陽河,如今河麵已然結冰。
皚皚白雪覆蓋著整片大地,從滏陽河的薄冰上,一直到那片樹林,再放眼向周邊遠望,入目皆是一片銀白。
在那片密林的深處,一條條火焰般鮮紅的鬥篷接連在一起,圍擋在棵棵大樹之間,形成一個個略有些狹小的空間。
在那些火紅中,偶也間雜著一塊塊氈布,在他們圍攏起來的空間內,時不時的會有一聲聲戰馬打著響鼻的聲音傳出。
若是仔細聽去,更有絲絲鼾聲隱隱傳來,若你認真的觀瞧,在那片些鬥篷和氈布外側數十步的地方,也有一些微微凸起的雪堆,竟像是有人故意為之。
這些雪堆都與那些粗壯的大樹相接,似乎在那些雪堆後麵隱藏著什麼,又似乎就是那些呼嘯的寒風任性而為的作品,總之讓人捉摸不定。
昨天的那場大雪,足足下了一夜,不過,萬幸的是,自酉時起那呼嘯的寒風便開始減弱,尤其是在這片密林深處,寒風似乎失去了它的威風。
張誠靠在一棵樹乾上,周圍的雪都被掃開,在外麵堆成了一個半圓的行狀,露出來地麵上鋪著一塊氈布,他就坐在上麵。
一匹戰馬斜倚在張誠的身前,趴伏著,一動也不動,張誠昨夜就是摟著它,熬過那寒冷冬天的雪夜。
他的身上還蓋著自己的羊毛大氅,身周都是氈布圍聚著,在他頭頂的上方,也同樣是一塊氈布借助樹乾、樹枝搭起一個頂棚,阻止雪花飄落在他身邊。
這大片密林中,除了張誠之外,就隻有張廣達、吳誌忠等重傷的將官們才有這般待遇。
…………
張誠懶洋洋的靠在樹乾上,他已經醒了,卻不想動,感覺隻要一動就會有冷風鑽進到身體裡一般,他現在隻想就這麼靜靜的依在這裡,什麼都不乾。
“將爺,醒了嚒!”
一聲輕輕的問候,自張誠身邊傳來,他聽出來這是陳忠的聲音,就答道:“忠子,大家都好嚒?”
隨著張誠身邊一陣雜音響過後,陳忠走了過來,他貓著腰鑽進張誠的這個小帳篷內,遞過一塊馬肉乾,接著又遞過一個水袋,說道:“將爺,就這一袋子酒了,您喝幾口暖暖身子骨吧。”
張誠隨手接過,先喝了口酒,才咬下一塊肉乾,輕聲道:“去瞧瞧,胡子和老吳他們的情況怎麼樣?”
陳忠應了一聲,就轉身離開了,張誠仍舊靠著樹乾上,吃著肉乾,喝了幾口酒,他感到很累,實在是不想動,就這樣一直依在這裡。
過了一會,陳忠和陳錚一起回來了,陳錚蹲在張誠身前,輕聲稟道:“將爺,剛看了,胡子還好,正睡著,老吳血流的多,身子很虛。”
張誠點了點頭,又問道:“弟兄們突圍出來多少,韃子那邊沒追來吧。”
“咱營中突出來四百七十多人,步營那邊跟著出來的也隻有百餘人,可梁千總沒跟上來,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