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道?”
邱民仰滿腹疑惑問道:“鎮中先生是說,張誠認為當以糧道為重?”
“是的,撫台大人。”
“也是那個義子傳遞的話語?”
“是。”
邱民仰放下手中書信,對洪承疇道:“洪督,可以傳那個張誠義子,前來回話,或許張誠另有些交待,也未可知!”
洪承疇也是頻頻點頭,一旁李嵩看了眼身邊的謝四新,便起身向帳外行去。
片刻之後,李嵩領著一位年不及弱冠的軍中小校進入內帳,他一入軍帳就俯身下拜,道:“宣府鎮總兵官張誠麾下中軍百戶張明遠,拜見洪督臣,拜見邱撫台!”
帳內眾人的目光都聞聲望去,隻見一個英武的軍校單膝跪在那裡,他嗓音脆亮,身體雖不高大,卻也很是敦實強壯,一身衣甲雖滿是塵土,但也十分整潔。
“起來回話吧。”薊遼總督洪承疇淡淡說著。
張明遠聞言立即起身,就直挺挺的站立在中間,等著回話。
謝四新看了看洪承疇,又瞧了一眼邱民仰,才率先開口問道:“張明遠,我且問你,除了這一封書信,宣府張總兵可還有其他吩咐?”
張明遠瞪著一雙大眼睛,他雖與謝四新不熟,然之前也是張誠身邊親隨,對於謝四新、邱民仰等人自然見過多次,當下回道:“回謝先生話,父帥臨行之際有言,奴賊虜騎精銳隱於暗處,似有重大圖謀,此與新獲情報暗合,請洪督臣務必小心防範為要。”
“隻這一句?”
“隻此一句。”
謝四新回望洪承疇,二人略微對了一下眼神,洪承疇才開口要張明遠講述一下,宣大軍馬攻打黃土嶺的經過。
張明遠為張誠中軍副手,對攻打黃土嶺之戰知之甚詳,當下便娓娓道來,直聽得帳內諸人暗暗欽佩不已。
他們不惟對張誠所部軍馬實力驚歎,畢竟在前次石門山大戰之時就已有所展現,但張誠的謀略與戰法,卻更教他們歎服。
對於洪承疇和薊遼大軍來講,張誠似乎就是老天送來的神助。
對於已傳承二百餘年的大明王朝來講,張誠的到來,卻不知是福是禍?
而對於正崛起於遼東的韃清來講,張誠就好比老天爺的一個錯誤Bug,且正在成係統的發展,終將在這個世界裡,成為阻止韃清崛起的唯一力量。
或許,他所要阻止的還不僅是韃清一家,如李闖、獻賊,江南海匪鄭氏一族,甚至連大明王朝命運幾何,都為未可知!
而在洪承疇、邱民仰眼中雖還看不到那麼遙遠,但張誠所帶給他們的震撼,可是有目共睹。
從張誠初到寧遠時的軍議開始,他便不斷刷新著遼東諸官各將的認知,眾人似乎永遠也無法探知張誠內心的深邃。
每每軍議之際,他都有些奇異的設想,一次次刷新眾人認知。
就連長嶺山上的防禦體係,即使洪承疇這個打了姥姥仗的薊遼總督,也是歎為觀止,更彆說餘下各官諸將。
而且,短短數年,便操起一支數萬人馬的強悍大軍,張誠又是如何做到?
這一點在眾人心中,也始終是一個謎團!
無論怎麼看,張誠所思所想所做都與他的年齡、身世所不符,按照這個時代人們的愚昧想法,也就隻有天上星辰轉世,才能合理解釋這一切。
洪承疇、邱民仰雖然不相信什麼天上星宿轉世,這種十分晃拗的想法,但卻也不好公開質疑,畢竟他們也沒有更為合理的解釋。
遼東巡撫邱民仰選擇了相信張誠之言,他開口說道:“宣大兵馬精強,各將陣前奮勇,才有如此戰績。大同王總兵心係全軍,願親自率軍護衛河口囤糧,確為難得可貴。”
洪承疇也點頭表示讚同,然卻不願當著張明遠的麵議論軍機,他溫言撫慰張明遠一番,便吩咐中軍安置歇息,待明日天亮後,再返回黃土嶺複命。
待張明遠退出後,李嵩首先開言:“督臣,撫台,小淩河東岸有豪格部虜騎萬餘,而我等對麵亦有多爾袞部虜騎兩萬餘,再加蒙古北虜萬餘。
尚有虜騎三萬餘人馬,不知所蹤,確為可慮啊!”
謝四新接口道:“前時,宣府哨騎不是探知,錦西女兒河畔的白廟堡周邊,駐有虜騎數萬?”
“你是說……餘下虜騎皆在錦西女兒河南岸!”
李嵩聞言也想起此事,忙在心中思慮起來,片刻後,又道:“如何斷定,我等對麵的虜騎,不是來自白廟堡之奴賊?”
謝四新起身親自給幾人分彆斟過了茶水,回到自己座位後,才道:“奴賊滿八旗儘出,也就六萬上下,而奴酋洪太身側護衛親軍,至少幾千。
今可以確定的是,我等對麵虜騎又有近兩萬之數,而黃土嶺對岸亦有奴賊萬餘,如此可以確知的,便足足超過三萬虜騎,已經占了滿八旗全軍半數。”
邱民仰接話道:“如此說,白廟堡還有半數虜騎?”
李嵩笑了笑,他看著謝四新開口說道:“我方糧道要地,當以杏山、塔山為重。那裡現已有左光先、劉肇基兩位總兵坐鎮彼處,若奴賊圖謀在彼,其聚兵三萬,就不為過了!”
謝四新卻有些疑慮,隻聽他說道:“小淩河口臨近宣大軍駐地,其一路南下,路程不遠,更無險阻,便於救援。況奴賊萬餘,即使都渡河來攻,也需時間,如此我軍就可調兵往援。”
眾人聽後,都覺他所言在理,紛紛點頭。
謝四新又接著說道:“可杏、塔糧道,雖有左、劉兩鎮兵馬駐守,然他們麾下本就兵少力弱,且原有之守兵,雖人馬不少,卻也更不堪用,就連守城都十分艱難。
若我是奴酋洪太,也必定圖謀杏、塔糧道,雖需更多兵馬,距離又遠,但若事成,則其利有二!”
邱民仰似乎頗感興趣,他抬手示意道:“願聞其詳。”
謝四新先是喝了一口茶水,才繼續道:“奴賊聚重兵,不隻是圖謀我杏、塔糧道,恐怕其還有斷我退路,亂我軍心之意。”
“啊!”
遼東巡撫邱民仰聞言大驚,若確如謝四新所言,真叫奴賊攻破杏山、塔山防線,則軍糧轉運困難,單憑海路難以支撐龐大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