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內帳中,隻有洪承疇、邱民仰,以及幕僚謝四新、李嵩,再有就是剛剛返回來的吳三桂。
洪承疇滿含期望的眼神望著吳三桂,問道:“長伯,後日渡河攻打北岸,你心中可有成算?”
吳三桂輕歎一聲,才回道:“督臣,奴賊悍勇,且不畏死,雖更善於騎戰野戰,但其守禦之能,也是不可小覷。
末將的寧遠軍雖也十分勇猛,然與奴賊相比,卻仍略遜一籌,後日之戰,在末將看來神機營的火炮極為重要。
還請督臣到時能督促神機營陳總兵,將炮火打得猛烈些,但隻我軍能成功渡過河去,必能拚死殺出一道防線,接應後續大軍過河。”
“好。”
洪承疇似乎對吳三桂的表現極為滿意,他說道:“後日,本督會命白廣恩、馬科兩部,先發起渡河攻勢,到時邱撫臣與姚察院分彆督戰他二人,務必使其全力出擊,將奴賊兵力吸引過去,為你減輕些壓力。”
他接著又道:“白、馬二人,正是戴罪自贖之時,想來這一回也定必會全力進攻,你隻需在奴賊被吸引之後,發起攻擊。
記著,務要一鼓作氣,拚力渡過河去才是。”
“末將定當拚儘全力,請督臣放心。”
洪承疇深感滿意,不由出言勉力起吳三桂:“好,此戰之後,本督必會向朝廷、向皇上保薦,你為此番渡河解錦圍之首功一件。”
吳三桂忙起身行禮道:“三桂,承蒙督臣、撫臣栽培,此生絕不敢忘此大恩,自當在陣前奮勇效力,以報!”
邱民仰在一旁笑道:“唉,本撫雖對吳將軍甚為欣賞,但若是說起這提攜栽培之恩,則愧不敢當,你隻需記得洪督的好,便是了。”
吳三桂確是對著邱民仰深施一禮,道:“撫臣對三桂之錯愛,三桂自然記在心裡。”
洪承疇見吳三桂對答仍如以往那般得體,心中自感當初選擇栽培他,確為不錯,隻是半途殺出的張誠,竟幾乎蓋住了吳三桂的光芒。
不過,好在他們一東一西,本就互不相擾,待錦圍解了之後,張誠領軍回師,遼東大地上光芒最盛者還是吳三桂。
他相信有自己的栽培提攜,再加吳三桂自己的努力,三五年之後,不見得還會比不過那個宣府張誠。
“好,長伯,你且先回去歇息,明日整軍移營。”
“是,洪督。三桂告退。”
待吳三桂退出後,洪承疇才開口向邱民仰問道:“邱撫台,明日就要煩勞你與姚察院二人,前往白、馬兩位總兵處督戰了。”
邱民仰笑著接道:“職責所在,民仰豈敢言累。督臣儘管吩咐就是啦。”
他似乎有些憂慮的神態,又繼續輕聲問道:“督臣,這一戰真的不打算調用宣大兵馬?”
洪承疇沒有立刻答他,隻是轉頭望向窗外的黑夜,片刻後才開口說道:“非是我不用張誠,而是不敢再用爾。”
在邱民仰的注目下,洪承疇開口繼續說道:“援遼十位總兵,再加遼東本地總兵大將,又何止二十餘眾,而今談起援遼之功,皆言張誠為最。
如此,餘者諸位總兵大將又豈能甘心,長此以往,各將之間必生嫌隙,難於相互配合,所以本督才不得已而為之。”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邱民仰悠悠說著。
洪承疇輕歎一聲,接著道:“本督當然要做通盤考量,如何使各位總兵大將皆儘其所能,同心戮力,共退奴賊,才是關鍵。
而今,張誠所率宣府兵馬,惟有做我援遼大軍的後備,非是關鍵之處,可是不敢再用,如任其一人包攬全功,那援遼諸將豈不都白忙活一場,又怎能使各人心甘!”
邱民仰似乎仍有些不死心,他輕聲道:“督臣,不若使張誠同時強攻小淩河,可否?”
洪承疇尚未出言,一旁的謝四新卻搶先開口道:“邱撫臣所提之議,學生與督臣此前也有考量,然若使張誠從黃土嶺方向出擊。
其一旦渡河成功,又當如何?”
他走上前給邱民仰身前案幾上的茶盞,斟滿了茶水,才又接著道:“那時,我等是派兵支援,還是專心與女兒河這邊的戰事,而對宣府軍隻做壁上觀?”
這時,李嵩插言繼續解說道:“若派兵支援張誠,以求擴大小淩河方向的戰果,女兒河這邊必然兵力不足,就有極大可能難以成事。
而若不派兵增援宣府軍,則小淩河那邊就算占有一定優勢,卻也無法擴大,進而解了錦州之圍,更會使宣府軍將士以為我等故意為之,好使其做無用之功,以為女兒河方麵吸引奴賊注意。”
謝四新這時又開口接著道:“小淩河方向上,即使有所突破,攻到河對岸去,也隻能繼續向北,進襲小淩河堡,如此才能進一步解了錦州之圍。
而其戰線又過長,且還需在小淩河上來回折返,其實不易。”
李嵩又道:“女兒河這裡則不同,隻要過了女兒河,二三裡外便是錦州城,一旦我軍占據北岸地方,大軍即可源源不絕的渡河而過,軍資糧草運輸也是便利。
即使不能立解錦州之圍,多少也可使城中將士心安,待我軍將士養精蓄銳,到時內外合擊,不難一鼓挫敗奴賊,完全解了錦州之圍。”
謝四新與李嵩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將此中厲害,娓娓道來,邱民仰又不是傻子,豈會聽不懂其話中之意。
當下,便即說道:“二位先生真是大才,隻幾句話便言明其中厲害,使本撫茅塞頓開。”
謝、李二人笑而不語,他們接著便避開張誠這個敏感話題,又對接下來攻打女兒河的細節進一步確認後,就各自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