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這一百戶人家之中,按照其需要向朝廷交納丁糧多寡先行排出次序,由其中排在前十名的人家輪流來擔任“裡長”,每戶的任期為一年,“管攝一裡之事”。
而在每甲中也是依據需交納丁糧多寡,選出一人擔任“甲首”,他們的任期也是一年。
在此前,催交稅賦等庶務都是由當地的富戶、鄉紳們來完成,這樣就容易使某一個家族在地方上做大做強,從而產生地方“土皇帝”。
但現在朱元璋設計的這個裡甲製,則是實行的“皇帝輪流坐,明年到我家”方式,十名丁糧多者都有機會掌握這個權力,小小的一裡可謂是“諸侯蜂起”,自然就可以避免一家獨大,最終尾大不掉。
這就好比是切蛋糕一般,原來“刀”始終是掌握在一個人手裡,大家就都得聽他的,他的權力自然最大,久而久之,大家都習以為常,自然就會絕對聽命於他。
可現在的情況則是好幾個人手裡都有一把刀,每一個人都有機會上去切一下,那麼原來專門負責切蛋糕的那個人的權威,自然是大不如前。
而且,互相競爭自然會引出互相監督,互相限製的情況發生,所以就極大地避免了一家獨大的情況發生。
這個製度的精髓在於,將朝廷官府的權利讓渡給基層裡甲的同時,又做了進一步的細分,進而保證權力不會一直集中在少數人的手中。
這招看似讓基層治理上更分散,但實際上卻因為“群龍無首”的情況,進一步削弱了基層士紳們對中央的力量,反而增強了中央朝廷的權威。
其實,所謂的“皇權不下鄉”,並不是說皇權管不到最底層的百姓,而是說皇權有沒有必要管到最下麵的一層,或者說值不值得耗費更大的人力物力去做這件事。
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因為,如果把皇權徹底延伸到社會底層的每一個角落,勢必會產生極其巨大的管理成本,以大明這種體量的國家為例,作為主政者就必須要考慮一個“成本和收益”的問題。
再者而言,代表皇帝來實施朝廷官府權力的官吏,難免會與地方勢力產生某種勾連,從而形成對抗中央朝廷的利益集團。
所以,“皇權不下鄉”這個問題,不能簡單以“下鄉”或者“不下鄉”而論。
它實際上不是一個“是與否”的問題,而是一個程度上的問題,它探討的是中央讓渡給了地方多少自治權。
在這一點上,曆朝曆代的程度都各有不同,讓渡少的如秦朝,會使中央付出巨大的管理成本,基層也在皇權的威勢下疲於奔命;而讓渡多的如漢朝,則容易使地方坐大,形成對抗皇權的利益集團。
按照目前大明的製度形式,其實還是很能適應現在社會發展進程的,隻不過隨著階層的固化,既得利益集團逐漸開始掌控地方,這種情況在王朝末世尤其明顯。
張誠所想的就是將現在的利益集團打掉,利用新生的勳貴集團來重新分配社會資源,從而使王朝得以延續。
並為這個王朝注入冒險與擴張精神,使之能夠保持與世界的接觸,在曆史的洪流中走出不一樣的天地,成為世界民族之林中的佼佼者。
至於這個王朝的未來會否成為世界一哥,卻並不是他現在所能想像出來的事情!
…………
周圍的人們紛紛議論起來,走在總督洪承疇身後的是哪位將軍,竟然能勞動邱撫台親自陪同。
他們對於吳三桂自然較為熟識,很快便有人認了出來,紛紛議論道:“看,是寧遠吳將軍,那可是咱祖大帥的外甥,是洪總督的學生……”
“那邊的是哪一位總兵,看上去似乎比吳將軍還年少英俊些……”
“聽說宣府軍屢建奇功,先是殺了韃子豫親王多鐸,前時又殺退韃子解了錦州之圍,那個莫非是宣府總兵官不成?”
“對,定是宣府張總兵無疑,聽說這位張大帥前些年就殺過韃子,就是大貝勒代善的兩個兒子……”
“是嘞……是嘞……就是瑪瞻跟嶽托這兩個韃子,也是被宣府張大帥給殺死的,了不得……真了不得嘞……”
“這麼說……豈不是比咱們祖大帥還要厲害了……才這麼點歲數……就有如此大功……我滴乖乖啊……”
聽著周圍人群中傳來的議論之聲,吳三桂初時還不以為意,可越聽就越覺得不是滋味,不由暗恨自己為何要在來時的路上遇到張誠這廝。
眾人進了建武門後一路前行,很快就來到鬆山堡內靠北麵的總督行轅所在,這裡處處掛紅結彩,一派喜慶的氣氛。
行轅大堂內已經擺好了香爐、案台諸物,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正陪著另一位公公,坐在左側太師椅中閒聊品茶。
張誠跟隨在總督洪承疇身後,他悄悄抬眼向上望去,隻見那位方正化公公與王承恩一般,都是麵白無須,可能是保養得好的原因,竟看不出其年歲幾何?
不過,估摸著應是在四十歲上下的年歲,方正化的臉型略顯圓潤,透著一臉的紅光,氣色很是不錯,坐在那裡倒是透出幾分儒雅。
隨著諸官眾將紛紛進入大堂內,王承恩便對方正化說道:“人已到齊,方公公可以宣讀聖旨了。”
方正化似乎對王承恩十分尊敬,他略表謙遜地笑著道:“有王公在此,怎能輪到咱家宣讀聖旨,還請王公開貴口宣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