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卷雲舒展,慢慢地遮蔽了半空中殘餘的半點月光。
濃墨深重下的護國公府。
蘇念惜聽著夏蓮講述白日種種。
“所以,周大娘子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一旁拿著扇子輕輕給蘇念惜扇風的碧桃問。
夏蓮點頭,臉色卻並不好看,“若非她有意誣陷郡主,何至於落到如今下場。那津南伯爵府的小郎君,聽說是個極其不好相與的。若周娘子真的嫁去,怕是少不得受磋磨。”
碧桃心軟,想到一個女子麵對如此艱難,露出幾分不忍。可又恨她對郡主那般歹毒,便沒說話。
蘇念惜撥弄著麵前的安神香,漫不經心地說道:“周大人就算再糊塗,也不會讓周雅芙嫁過去的。我行此招,不過想讓她也嘗嘗名聲淨毀的滋味。”
又看向夏蓮,“倒是多虧定遠侯夫人肯幫忙。”
夏蓮立時說道:“並非定遠侯夫人,乃是紀大學士恰巧在場,是他幫了忙。”
蘇念惜扇著香的手一頓,“紀瀾?”
夏蓮點頭。
蘇念惜微微蹙眉,“他一個男子,摻和到女子之事做甚?”
忽而又想到先前他在街上救人一幕,看著文質彬彬的人,武功倒是不弱。
“這倒是承了他的情了,該找個機會道謝。”蘇念惜放下手,又問:“長公主殿下那邊如何交待?”
夏蓮道:“奴婢說您不堪暑氣,長公主殿下關切了幾句。”頓了下,又道:“另外,楚將軍托奴婢轉告郡主,若郡主能應下先前之允,他有厚禮奉上。”
蘇念惜挑了挑眉——楚巍的厚禮?連夜明珠那麼大的東西都能隨便掏出來的人,什麼樣的東西才能成為他口中的厚禮?
點點頭,“嗯,明兒個給長公主殿下送幾盆花賠罪,再給鄭小娘子送個口信,我要見一見蓉姐姐。還有,書院如今落成大半,讓辰兒張貼聘用書院先生的告示。再有,嗯……我想想……”
“郡主,不著急的事兒,明日再說吧。”夏蓮上前扶住她。
碧桃跟著點頭。
蘇念惜散開心神,朝兩人笑了笑,露出幾分疲態,點頭,“也罷,歇了吧。”
“嗯。”
碧桃立時去鋪被褥。
夏蓮伺候她洗漱,看了她數眼後,還是沒忍住輕聲問:“郡主,您與太子殿下,當真要定婚了嗎?”
蘇念惜含笑看她,“怎麼?你覺得不妥?”
夏蓮立時搖頭,“不是的,太子殿下是奴婢所見,對郡主最好之人。奴婢隻是覺得,您似乎並沒有……很高興。”
蘇念惜一頓,隨即又笑了下,沒說話。
夏蓮給她篦著頭發,問道:“郡主是覺得,嫁去東宮不好嗎?”
蘇念惜揉著手背上的香脂,彎了彎唇,問:“你為何會這般想?”
夏蓮想了想,道:“奴婢以前覺得,世間女子若能得夫君珍愛,便是最有幸之事。可皇家不同,眼下瞧著太子對郡主這般珍重,可若郡主嫁與皇室,權謀爭鬥,才是真正可怕的。太子殿下雖為東宮,可是他……連自己都護不住,如何能護得住郡主?”
蘇念惜聽得心頭一暖,抬眸看鏡子中映出的夏蓮,慢聲道:“他今日說他,心悅於我。”
夏蓮驚訝,當真想不出那個冷冷清清的太子殿下竟然會對郡主說出這樣的話來!
蘇念惜手指按在梳妝台上,無意識地劃撥開,“我是真的很歡喜。”
夏蓮心下一酸,看向蘇念惜,沒說話,隻抬手輕輕地按住她的一側肩頭。
蘇念惜笑了笑,又道:“爹娘離世,我無所依仗,大伯一家虎視眈眈,宋家居心叵測,我為自保不惜用下不堪手段去掌控他,可他卻無絲毫怨懟不滿。夏蓮,這世上,當真有毫無所求就這般對另一人付出真心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