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華誠臉色難看至極,因為楚承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沒有搶救的機會了。
小孩父母找了過來,跪在楚承屍體麵前磕頭,現場一片哀戚。白彭鎮班子成員看到這位老班長的樣子,臉色都非常的複雜。
“通知家屬過來,把這件事詳細記錄下來,到時候我要向上彙報。”朱華誠搖了搖頭,顯得有些冷漠。
這麼多年,朱華誠見過好幾個被調查對象在他麵前自殺的。有跳樓的,有落水的,還有的人一邊說話一邊麵不改色喝百草枯,送到醫院洗胃都來不及了。
可是楚承這種離開的方式,讓他有些不知道怎麼說了。至少在他從業來說,這是落到他手上,走得最體麵的一個。
等了半個多小時,楚承的妻子被人送來。她身材和楚承差不多臃腫,個子也不高,可以說是其貌不揚。
不過楚承妻子的態度很奇怪,來了之後,非常的平靜。她先是看了楚承最後一麵,摸了摸他冰冷的臉,這才歎了一口氣。
看了許久,女人緩緩起身,向朱華誠鞠躬:“給組織添麻煩了,我替老楚說聲對不起。”
這倒是讓朱華誠都覺得詫異,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對方要是鬨事撒潑,或者哭得死去活來,他都覺得正常。
卻沒有想到,這個女人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她說這句話,也表示楚承做過的事情她都知道。甚至楚承的結局,她也早就料到了。
雖然女人知書達理,但是朱華誠隻是點了點頭,淡淡說了一句:“節哀。”
女人眼圈微微一紅,不過仍然沒有流下眼淚,她強忍著情緒說道:“給我一點時間,讓老楚走得體麵一點。關於他的一切問題,還有貪汙所得,我都一並交給組織。”
朱華誠聞言一愣,他還正在考慮這個問題。雖然楚承生命最後階段,發了一些光,做了一件好事。可是功就是功,過就是過,該查還是要查。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事情,在這裡不成立。
沒想到,自己這邊還沒查,家屬這邊就主動交代了。
女人解釋道:“前幾天,老楚就準備好了。原本他準備本人向組織坦白的,沒想到出了意外。既然他人已經走了,就不要再留著這些債了。這些,都是我都會替他交給組織。”
朱華誠這才熱情了起來,握住對方的手:“你們放心,過是過,功是功。楚承同誌在生命的最後階段,做出的這些事情,我們一定會如實彙報給組織,請求寬大處理……”
朱華誠說著又覺得不對,現在好像組織也處理不了他了。唯一能夠起到的作用的就是保留黨籍,可是楚承乾得那些事情,想要保留黨籍根本不可能。
所以朱華誠說著,又不知道怎麼說了。
女人卻說道:“老楚這一輩子,對不起組織,組織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作為家屬我絕無二話。包括他這身體,我也會和醫院說,如果器官能拿就拿,軀體能用就用,這是他唯一能贖罪的方式了。”
朱華誠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對這個隻見過一麵的楚承,生出了一絲唏噓。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他職業生涯見過很多晚年被抓的貪汙犯,關起來之後,發誓痛改前非,在牢裡麵日日悔過。還有一些人主動配合拍紀錄片,揭露自己犯罪的種種經過和心理,希望能夠震懾後人。
你能說他們沒有信仰麼,他們曾經是有信仰的。隻可惜,信仰並不能阻止他們走上這條不歸路。
朱華誠轉過身看向楚承宣講的小禮堂,小禮堂外掛著鮮紅的標語,法治二字格外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