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沉光立刻停下了腳步。見數名昆侖弟子魚貫從雅間中出來,簇擁著何、班二人往樓梯處走,她不想在此時和昆侖派羅唕,便不動聲色地轉過身,想先一步回一樓去,豈知和方才那兩個青年俠客照上了麵。那二人正往樓梯上走,見她回頭,頓時又有些緊張,其中一個人斯斯文文地拱手道:“姑娘好。我二人從中原來,路有些走得岔了,想請教一二,不知姑娘能否行個方便?”
樓下那麼多本地人不問,反而特意跑來問她,顯然是托辭。教這兩個人一耽擱,後頭何太衝等人的腳步聲已經極近,何沉光見來不及分辨,衝他們微笑道:“好呀。隻是要請二位先等一等,我這會兒急著找個人。”說話間拉開一扇離她最近的雅間門,閃身進去。
她一進去就將門掩住,抬眼一看屋內,才發現桌邊已經坐著個人了。這人穿著一身整潔合身的書生長衫,束發的帛帶綴在鴉青的發上,可見年紀不大。他臨窗而坐,手邊放著一隻青花酒壺,桌上其餘五個座位,都擺好了酒杯,唯有他麵前是一杯茶。
聽見了門口的動靜,他回過頭,窗口透入的天光登時照出他一張清朗俊逸的臉來,果真是個劍眉星目、生得十分好看的青年。見了何沉光,他愣了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雙眼一直看著何沉光的臉,張了張唇,卻沒說出話來。隔了一息似乎察覺不該,他立刻麵露一絲赧色,眸光轉而虛落,溫和地問道:“姑娘這是……?”
因為剛才差點被少俠壞事,這會兒何沉光就沒有再逗少俠的心思,哪怕這位少俠的長相比外麵兩個是雲泥之彆。她隻是淡淡一笑,道:“見諒,我走錯了房間。”
她話是這麼說,人卻一動不動,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麵前的俊俏書生見她這樣,微微一怔,而是十分耐心地道:“不知姑娘要去哪一間房?”
何沉光側頭從門縫望見何太衝等人下了樓,卻還沒出酒樓,正和掌櫃說話。她自然不能就此出去,便答道:“我也不知道。”
那書生被她說得更愣,不知該如何作答。正在此時,門突然被晾在外頭的兩個青年叩了叩,一人道:“姑娘,我們回下頭等你。”
那書生似乎察覺到不對,麵色肅然道:“姑娘,方才敲門的是你的熟人麼?”
許是這會兒三魂七魄歸位,他說這話時氣質已經截然不同,整個人透著股乾練。
何沉光道:“不是。正因為不認識,所以一時不便就走……”她收回目光,自然而然地沒再用平時那套俏皮套路和這小書生敘話,既沒求助對方留自己片刻、也沒把話說儘。
那書生看了看她,道:“姑娘請坐,我請你喝杯茶罷。”說著轉過身去,將自己座上茶杯殘茶倒了放到一邊,又取一隻乾淨的茶杯蓄滿,放在自己方才的座位上,讓開一步。
何沉光見他聰明,心下覺得有趣,徑自走到他的座位上坐了,又見他坐在自己對麵、卻不倒茶,便順手去拿他茶杯、想給他倒茶。
那書生見狀,按住茶壺溫聲道:“姑娘不必勞動。在下原是在此等幾位長輩,不好令茶水弄汙了長輩的座位。”
何沉光每逢逗人時,總會莫名摸著戲路,聞言沒甚麼表情地歪頭看他一眼,問:“你是從中原來?”
書生頷首道:“是。”
何沉光道:“怪不得,中原人規矩多。”
那書生聞言,半點不悅之色也無,隻是好脾氣地說:“姑娘是本地人麼?”
在昆侖腳下長大,說是本地人倒也沒毛病。何沉光道:“是。今日要多謝你。你叫甚麼名字?”
這話換成東邊的閨秀來問,自然不那麼五講四美。隻不過何沉光頂著一張稍顯混血的臉,這麼說話反而彆有一番滋味。
那書生娓娓道:“在下姓宋,名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