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沉光一擊得手,便知他果真毫無防備。她雖內力不濟,浸淫多年生死的身法卻毫無破綻,如影隨形地欺近王憐花,對方一掌打來,她遊魚似的讓過,乘隙又在他小臂上點了一指!
她是殺人的老手,閉著眼都能找到要命之處。方才她溫柔仔細地貼膚摸索王憐花的胸口,第一指裡的逆行合斷真氣正中他心脈命門,若不是內勁未逮,王憐花此刻已會是一具死屍。這是以巧破力,正如刀斧加身誠然能取人性命,牛毛針若是能紮中心口也能斃敵,不是能打得人骨斷筋折才叫好武功。這一招她當初對那婢子用過,如今依樣施為,也不知這許多歲月裡曾經陰死過多少人命,眼下又要再添一人。
越是高手對敵,越是沒有什麼過招的餘地。王憐花猝不及防之下被她連點兩指,一指在胸口、一指在小臂,頃刻遭受重創,又嘔出一口血來,內力阻滯,再也無力反抗,伏倒在廂壁邊,待要開口,就被何沉光撲過來捏住了咽喉。方才還神氣飛揚的少年惡魔片刻間就成了案上魚肉,何沉光故意扼得他幾近窒息,貼著他柔情蜜意道:“有什麼話問?要小聲些,彆驚了外頭趕車的。”
王憐花呼吸破碎地說:“你竟然會武。”
何沉光柔聲說:“你那小婢與你一般,都是受了我這一指方才栽了。她受傷之後被朱芝址的人帶走,你當時不在場,事後朱芝址竟也沒有告訴你她是如何被擒住的。誰教你和你的盟友一樣沒良心,事後也不去瞧一瞧她?”
王憐花終於明白何沉光方才為什麼突然提起那婢子了。他是怎麼說的?“不過挨了兩劍”,可見他對其中內情毫不知情,何沉光這才敢下手。他向來最愛騙女人,卻頭一次被女人騙得這樣難看,自然再也端不住那可親可愛的神情,目露陰鷙,“你中了我的毒,不該還有內力。”
何沉光慢條斯理道:“我可不告訴你我所有的秘密。”
——好在她早就“中了毒”,還是連王憐花都尚未參透的毒症。這毒症能克諸般毒素,連迷香都聞著不礙事。正因如此,也可見王憐花所用毒藥之猛,連她都能毒暈。隻不過當她醒來後,內力卻仍是運轉無礙,大約也是這種毒藥所致。她不懂醫理,隻能猜出大概,但猜不猜的也無傷大雅,畢竟勝負已分。
何沉光欣賞著獵物的眼神,不懷好意道:“你那婢子讓小瞎子捅了自己一刀。”
王憐花冷冷道:“你果然還記著仇。我若說是我故意吩咐她的,你現在就要殺我麼。”
何沉光目露陰鷙,“你們倆無仇無怨,為著什麼緣故要害他?”
王憐花懶懶嗤了一聲。“我要誰不好過,何曾需要過理由?”
何沉光微微一笑,湊近他低聲道:“你是嫉妒他。”
王憐花聞言,果然氣得臉色微變,欲待說話,何沉光卻驀地收緊手指,眼看著王憐花雙目發紅、不能呼吸的模樣,笑容又加深了些許。她正想著要不要就此掐死禍害,腦中不期然出現了花滿樓的樣子,忽然又鬆了手勁,心中有些意味不明的不悅。
她點啞了王憐花,掀開一隙車簾去看外頭。
這大車廂簾幕重重,原本她還以為此時已是夜晚,誰知車簾外竟有一縷夕光透入,方知現下不過是黃昏。從何沉光這一側望去,車外跟著數名白衣侍女,觀其步態,瞧得出俱都身負武功。她又貼到車廂前頭,側耳傾聽車夫呼吸,片刻之後便有計較,心知殺之不難。
既然有了計較,就不忙發難。何沉光放下車簾,盤坐調息,慢慢梳理體內真氣亂竄的經脈。
她調息一個多時辰,一麵恢複氣力,一麵繼續練功,直至自察身體無礙,這才睜開雙眼。這時天已黑透了,正方便行事。
孰料沒等她活動筋骨開殺戒,外頭就有了不尋常的動靜。先是有個侍女“哎呀”一聲,嬌喝道:“什麼人!?”接著前頭車夫發狠勒韁,馬嘶數聲,馬車急停。那車夫打開廂門,探頭道:“公子,有人攔路!”
他隻來得及示警這一句,就被早有準備的何沉光出手捏碎了喉嚨,屍身向後直挺挺倒下,露出後頭一個黑乎乎的人影。車簷下吊著的兩盞風燈,照出這人影蒙口布巾上一雙明亮有神的大眼,與何沉光的視線碰了個正著。
那雙大眼睛裡既有驚訝,又有疑惑,眼睛的主人不可置信道:“你殺了他?”
兩名白衣侍女左右交攻而來,被此人左右開弓一掌一個地打退了。他打完收掌,口中還懊惱道:“得罪得罪。”又探身來拉何沉光,看到車廂裡形容狼狽的王憐花,又是一驚:“你把他怎麼了?”
他小半個身子鑽進車廂,何沉光出手迅捷,拉下了他蒙麵的巾子,車內燈光照得他形貌一覽無餘:一雙漂亮眉毛,還有一雙和眉毛一樣漂亮的胡子,正是陸小鳳。
何沉光捏著那幅猶帶體溫的布巾,像是才認出他一般虛情假意地招呼道:“哦……小鳳凰。彆來無恙?”
陸小鳳去搶那布巾,何沉光立刻縮手,他抓了個空,仍不忘侃道:“鳳雄凰雌,鳳是鳳、凰是凰,我是鳳,哪裡來的凰?”說話間已經迅疾絕倫地和何沉光過了數招,整個人躍進車廂,不但將那布巾搶了回來,還擋在了王憐花麵前。
作者有話要說: 陸小鳳:你怎麼嘰道我是誰!?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