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繼續批折子,也不知過去多久,隻聽喜樂在身旁輕聲道:“皇上,楚秀宮送來的蓮子湯,您喝一點去去火吧。”
楚秀宮如今是安嬪居住。林卓看了兩眼,點點頭,拿起那碗蓮子湯喝了兩口,便放下勺子,淡淡道:“太甜了,不合朕的口味。”
“是。那奴才就撤下去。”
喜樂聳聳肩,將蓮子湯撤下,這裡林卓便從龍案後走出,一邊做著擴胸運動,目光就在身後書架上瀏覽那些書籍,想著隨便找一本打發下時間,歇歇腦子。
一行行看過去,忽然放置在最邊上的一本《道德經》吸引了他的目光,思索片刻,他拿下來,一麵對外邊喊道:“羅雲。”
羅雲應聲而入:“皇上有什麼吩咐?”
“這本道德經,應該是父皇生前常看的,朕看這書裡做了批注。”
“是。”羅雲點點頭:“皇上最後這一年裡,許是服用丹藥的關係,偶爾有心浮氣躁的時候,就宣白雲道長前來講解道德經。”
林卓麵上現出懷念之色,輕聲道:“彆人清心,多是聽取佛經,父皇卻偏愛道德經,也是,一本道德經,包含大道三千,常悟常新,朕卻是沒有這方麵的緣法了。”
羅雲感歎道:“皇上說過,他倒不希望幾位皇子有這樣緣法,還說,若能好好經世治民,方是天下大道。”
林卓點點頭,想到自己登基後一係列舉措:南方又開了兩個口岸,海貿越發繁華便利;改糧種桑之風雖然日趨劇烈,但遼東那邊的流民,卻已有一部分在奴兒乾都司紮下根來,今年已經試種了紅薯,前兩日遼東總督折子上說,紅薯長勢喜人,在朝廷的銀錢政策支持下,百姓開荒熱情大大提升,想來再過兩年,遷徙遼東之舉便能初見成效……
“可惜父皇去得太早了,哪怕上天再多給他年時間,不求多,年就可……”
林卓喃喃自語,一邊輕輕摩挲那本道德經,但很快思緒便從沉痛的悼念中收回,他看向羅雲:“若朕記得沒錯,當日向父皇獻丹的,就是這位白雲道長。且因為父皇服用他的丹藥,自覺精神大振,還封他為國師,是麼?”
“是。”
羅雲心中一凜,想了想又忍不住道:“不過白雲道長從前也勸過先皇,說丹藥不過是短期效果,並非長久之計……“
林卓一擺手,他明白羅雲是怕自己因為先皇服用丹藥而降罪國師:“你不必替他說話,朕問這些,也不是為了殺他。白雲道長現在哪裡?”
“道長一向隻在京郊白雲山清風觀清修,前兩年是先皇召見,才留在宮中,後來先皇駕崩,他就仍回道關去了。”
林卓點點頭,沉吟道:“即刻派人宣召國師進宮,為兩宮太後和皇後祈福。”
“啊?”
羅雲大驚:這位主子是最痛恨道士丹藥的,能放過國師已是開恩,怎麼忽然他也開始信任道士?再者,非年非節,也不是兩宮太後和皇後的生辰,怎麼忽然就要為她們祈福?
滿心疑惑也不敢問,羅雲連忙出去安排完畢,忽見喜樂從屋裡出來,他忙把這事和對方說了,一邊小聲道:“皇上年紀輕輕,從前對道士之流也是深惡痛絕,怎麼忽然……”
“嗨!”喜樂失笑,也湊過頭小聲道:“您是不知道吧?這兩天兩宮太後因為皇後沒有身孕,皇上又不寵幸新人,沒少耳提麵命,昨晚皇後和皇上還因為這個口角起來,當然,之後就和好了。我估摸著,這所謂的祈福,也不過是盼著皇後儘快有孕罷了。”
“哦哦哦!原來如此。”羅雲一副恍然大悟狀,心中卻有些畫魂兒,總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一進你這院子,就先聞到一股彆致香氣,這就是藥香嗎?”
徐柔猛地回頭,就見阮綿綿從院外施施然進來,她忙站起身行禮,一邊納悶道:“娘娘今兒怎麼過來了?”
“過來看看你不行?”阮綿綿來到徐柔身邊,很隨意坐在石墩上:“這個夏天多虧了你,你那個香包掛在床邊,一個蚊子都沒……哎……”
看著徐柔飛跑進屋的身影,阮綿綿整個人都石化了,心想我有這麼不招人待見嗎?這不科學。就算彆人不待見我,徐柔也不該如此,就她那個冰山毒舌性子,除了我,還有誰會沒事過來和她閒話。
果然,下一刻就見徐柔跑出來,手上抱著個錦緞薄墊,急急道:“娘娘,雖說夏日天熱,也不可貪涼,尤其是女子,涼氣入侵,對身子不好。”
阮綿綿心裡一下子就熨帖了,這才重新坐下,看著徐柔麵無表情地繼續搗藥,看了一會兒,她忽然好奇道:“徐柔,你跟著我來了坤寧宮,四舍五入就算入宮,不像做醫女那樣自由,你家裡人願意嗎?”
“不願意又如何?我跟著娘娘,她們就算不情願,也不敢說。”
阮綿綿:……
“原來你也會熟練運用扯著虎皮做旗之法。那你自己甘心嗎?”
徐柔看她一眼:“我自然是甘心樂意,娘娘看我可像是能忍辱負重的?”
阮綿綿:……
“你這個嘴啊,太噎人了,怎麼就成了忍辱負重?”阮綿綿哭笑不得,但很快又問道:“徐柔,你就從來沒想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要在大好年華尋個如意郎君,和他生兒育女,白頭偕老嗎?”
“想過。”
徐柔痛快點頭:“遇見娘娘之前,我不止一次想過,就我這個性情,在太醫院絕出不了頭,萬一家裡逼我嫁人,我要怎麼辦呢?剪頭發去做姑子?我又不耐煩聽那些暮鼓晨鐘念經聲,最後不是我把師父氣死,就是師父把我打死。若說離家逃走,我一個女孩兒,沒有武藝傍身,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