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了起來,走到江衍身側。
大約以為她是過來給自己撐腰的,故而江衍在聽到她讓員工們有什麼問題都儘管提的時候,高高地挑了下眉,不解地看向她。
員工們果然開始紛紛提意見,或許是有了解槿那句話,反對聲比剛才還激烈。
江衍抬手示意先暫停一下。
然後攬過解槿,將她帶到了外麵的露台上。
外麵夜風一吹,兩人下意識地都打了個哆嗦。
但誰也沒有在意這些。
江衍一開口就是質問,“我以為我們對這個問題已經達成了共識。市值五億,那是我們共同的目標,而要達到這個目標,進行轉型是絕對必要的——”
解槿點點頭,打斷了他的話。
“我明白,隻是他們顯然對這個決定不太了解,我們有義務為他們解釋清楚。”
江衍挑了挑眉。
解槿靠在背後的玻璃門上,抱著手抬頭看他,“江衍,你知道一個員工一周能用於工作的黃金時間有多少小時嗎?”
江衍不明白她為何突然開始提這個,故而沒有作聲。
解槿伸出修長的手指,比了個數字,“四十小時,一個人一周的黃金工作時間隻有40小時,而他們把這份目前最重要的資產投資給我們,是因為相信我們公司有發展的潛力。在我看來,一個CEO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為這些把黃金時間都給了我們的投資者解釋清楚,公司的發展方向——你必須得讓他們知道,他們是為了什麼在工作,又需要往什麼方向去努力。”
江衍一時沒說話。
他用手背蹭了蹭鼻尖,似乎在思考如何跟她討論這個問題。
他這個姿勢一出來,解槿就知道一場爭論在所難免。
再合拍的合夥人之間,也會因理念不同產生分歧,之前是與談巍,此刻是跟江衍……沒有任何合作是會永遠順暢的。
果然,江衍下一句話就是,“解總,我想你可能有些太理想主義。”
解槿苦笑,卻也沒有反駁,靜靜聽他說。
江衍正試圖說服她,“打個比方,我們的公司是一艘小船,它現在正往波濤洶湧的大海上航行,如果你把時間都浪費在跟每個水手解釋該往哪裡劃槳的話,哪裡還有時間來應對風浪。更何況一個水手不需要知道他為什麼要往前劃,他隻要用力劃就夠了,決定航線方向是領航員的事情——換句話說,是你和我的事情。”
解槿點點頭,示意她明白他要表達的觀點了。
能說服他的觀點,她有。
但是看著江衍的眼睛,解槿有些猶豫要不要這麼說,畢竟這話有些傷人。
遲疑片刻,她仍然是開口了,“江衍,你被談巍招進鑫勢之前,已經經曆了三次創業對嗎?”
解槿說得比較委婉,實際上是,江衍在進鑫勢之前,已經開過了三個失敗的公司。
談巍曾經這樣點評過他,一個網絡奇才,精通各種互聯網營銷的手段,但是也有他致命的缺陷,但招進來當個營銷部主管是綽綽有餘了。
然後這個營銷部主管在鑫勢呆了三個月,便拐走了解槿,開始了第四次創業。
不得不說,江衍在說服人上的天賦,也算是常人難及了。
此刻要說服這麼個說服力大師,解槿覺得自己壓力有些大,但她仍是硬著頭皮上了,“你自己分析過原因嗎?”
江衍眯了眯眼,往身後的欄杆上靠了靠,歪著腦袋抱肩看她。
這是個明顯的自我保護動作,顯然他以為她是準備要撕逼了,所以開始下意識地遠離她。
解槿見他這樣,有些無奈。
確實,她馬上要說的話,估計是在戳江衍的軟肋,但她卻還是按照所想地說了出來,絲毫沒有手軟,“公司麵臨問題之前,你的員工應該就能發現到蛛絲馬跡了,但他們有沒有提醒過你?”
有的時候,傷疤不揭開,是不會好的,人也不會有所長進。
既然是合夥人,就應該開誠布公地討論彼此的問題,解槿盯著江衍的眼睛,沒有放過他的絲毫神情變化。
江合夥人在她這樣的目光下有些不太自在,但他沒有躲開跟她的目光接觸。
片刻之後,大約是感覺到她的眼睛裡沒有敵意和針對,他才緩緩搖了搖頭。
解槿的語氣也溫和下來,“沒有是嗎,很正常。因為他們不覺得那是他們的公司,隻覺得公司是屬於你的,所以也不會對公司有責任感和承擔意識。”
江衍看著她,沒說話。
解槿知道自己大約是打了對方臉,對方現在正處在很沒麵子,但又無法反駁的狀態。
她想了想,走過去,靠在江衍身側,跟他一同看向屋內的方向,盯著那群正在互相討論的員工們繼續道,“我們怎麼對待員工,員工就怎麼對待公司,隻有讓他們覺得自己也是公司的主人,才會主動為公司的未來和發展考慮。管理和運營這些事,的確是你比我有經驗,所以很多問題,以後我都會尊重你的決定,但在一些理念上,我也有我的堅持。”
江衍仍然沒說話,但他的肢體語言卻開始漸漸放鬆下來。
解槿知道對方這是聽進去了,於是她扭過頭,含笑看著他的側臉,“江總,我希望在我們聯手創立的公司中,每個員工都能自由表達他們的想法——為了這個目標,你願不願意配合一下?”
江衍長歎一口氣,終於扭過頭來看她,“你知道我現在正在想什麼嗎?”
解槿不知道,她很配合地挑了挑眉,作出願聞其詳的姿態。
“我在想,談巍怕不是個傻子,竟然會把你放走。”他微笑著說,抬手攬住她的肩膀,衝她眨了眨眼,“他沒眼光是他的事,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