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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上說著追悔莫及，但當他知道，那天回去的時候，她笑了一路，又瞬間覺得這悔意不值一提。
“你怎麼不早說？”傅京津手指撓了下她的手心，“早知道你開心了一路，再傻我也認了。”
顧染黎眉眼彎彎地看著他道：“那現在假設你第一次沒有鼓起勇氣跟我搭話，那我們第二次見的時候，你會跟我說什麼？”
傅京津將他們在高鐵上的偶遇回想了一番，才說道：“我就說我有個朋友要考你導師的研究生，問你要個聯係方式，你這麼善良應該不會不給吧？”
顧染黎：“這跟我善不善良沒關係，主要是我當時還沒考上呢。”
傅京津聽了，淡淡一笑：“導師都帶你去參加學術會議了，還擔心自己考不上呢。”
“沒聽說過一句話嗎？”顧染黎有理有據道，“事以密成，言以泄敗。”
這便是她的處事風格：事成之前，她不喜歡聲張。
就像當初考研，所有人都知道她放棄了保研資格，但沒有一個人知道她考的是什麼學校；當初，要去留學的時候也是，拿到offer之後，她爸媽才知道；創業的時候也是，她最開始沒告訴任何人，最後瞞不下去了才說謊，因為她非常不喜歡事情還沒做成就被昭告天下的感覺。
傅京津知悉她與世界交手的規則，心中雖有異議，卻仍然尊重。
“下午乾什麼了？”他翻過這一頁，隨意至極的問。
“看了一本書。”
“什麼書？”
“《零和博弈》。”
“喲，這麼有雅興，重溫專業經典。”
“不是博弈論那本，是一本小說，名字叫《零和博弈》。”
“好看嗎？”
“嗯，超級好看，可以說打破了我之前對言情小說的偏見，我第一次知道愛情故事原來可以這樣寫，可以寫豐沛的靈魂，可以寫對人生的感知，可以寫活生生的愛情和真正獨立強大的女性，而不是單純為了體現爽感或迎合市場，強硬地塑造人物或輸出價值觀，所以，我很喜歡這本書的女生，也很喜歡這本書的故事情節。”
“比如呢，什麼情節。”
“比如......”她眼睛輕輕一眨，認真思考答案，“有個情節寫男女主吵架。”
“然後呢？”
“然後——”
兩個人邊說話邊往前走著，不知不覺間，黃昏退場，天邊逐漸泛起星光。
顧染黎看著麵前的風景，忽然覺得深圳的氣質，跟新加坡有幾分相像，都很乾淨，很年輕，很有科技感。
“然後，男主對女主說：隻要你勾勾手指頭，我們就能和好。”
她就這樣，有些忐忑，卻又不得不的，小心翼翼掀開了往事的一角。
“剛到新加坡的時候，我每天都在後悔，”她看了眼兩個人牽在一起的手，輕輕開口，“最開始接觸的那個課題好難，我還不感興趣，課程好難，作業好難，論文好難，實習也好難，天氣好熱，物價好貴，房租也好貴，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沒有想象中美好，但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沒有人逼我，所以我也沒有資格抱怨。”
“有時候，特彆難過的時候，我還會不要臉地想，你要是在我身邊就好了，但轉念又一想——”說著，她彎起唇角，有些苦澀地笑了下，“幸好你沒在我身邊，否則又該承擔我陰晴不定的情緒，和倔強鋒利的個性。”
那些狼狽的、無措的、兵荒馬亂的歲月，她自己來走過就好，她不希望他是見證者，更不希望他是陪伴者。
傅京津聽著她突如其來的傾訴，心臟跟被人揪起來一樣，忽然一緊。他喉結不自然的滾動了下，想要說話，但她沒給他機會：“傅京津，我跟你說個秘密，到達後的第一天晚上，我奔波了一天終於躺下，本以為終於能鬆口氣，結果，一轉身，看到空蕩蕩的床，我瞬間就哭了出來，那時候，我特彆特彆想你。”
“後來，每當我感覺自己撐不下去的時候，我就安慰自己：等我見到你，我一定要把這些苦都說給你聽。”
她沒想哭，可說著說著，眼淚就不受控製的落了下來。
他瞬間心疼得不行，停下腳步，抬手為她擦去眼淚，輕輕歎了口氣，才說道：“給我打個電話就那麼難？”
夜幕下，她剛哭過的眼睛像鑽石一樣，清澈明亮：“因為當時的我太懦弱了，也太沒有自信了，我覺得我那麼無理取鬨，你肯定生我的氣了，肯定不會再原諒我了。”
她哭得挺安靜的，兩個人站立的地方也不算顯眼，並且此時天色也在逐漸往黑走，但不知是兩人氣質太出眾，還是俊男靚女的愛情太好磕，總之不少人都向他們投來關注的目光。
顧染黎覺得不好意思，拂去他的手，牽著他快步往前走。
“顧染黎，你剛說，你喜歡那句，隻要你勾勾手指頭，我們就能和好，”他牽著她的手，語氣溫柔得不像話，“我想告訴你的是，你都不用朝我勾手指頭，隻要你出現，我們就能和好。”
他就這樣，雲淡風起地，讓她剛平靜下來的心，忽然又起了一陣風。
“傅京津。”
“嗯。”
“謝謝你還在我身邊。”
“謝什麼。”說這話時，他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在說，這是應該的，用不著謝。
但她卻說：“因為如果你喜歡上彆人，這中間的苦我就沒資格說了。”
他聽著，心思忽然翻湧。
下一秒，便拽著她的手臂，將人擁入了懷中：“一見鐘情和日久生情都讓你給占了，我不喜歡你還能喜歡誰呢。”
她在他的懷裡，邊哭邊笑：“那我真榮幸啊。”
他低頭，吻了下她的長發，學著她的語氣，回了句：“是你真好啊。”
“還記得，有次生病，你過來照顧我嗎？”傅京津問。
那次換季，因為天氣變換再加上工作壓力大，他患上了非常嚴重的病毒性感冒，發燒不退、咳嗽不停、渾身酸痛無力，顧染黎知道後，便寸步不離地照顧他。
但問題是，這感冒具有傳染性，傅京津不想她來，但他怎麼趕都趕不走，沒辦法，怕傳染給她，每次她進來，他隻能戴上口罩，但他戴上口罩，呼吸會很困難。
顧染黎看出他的為難，便自己戴上口罩走了進來。
傅京津到現在都還清楚地記得，她口罩之上的那雙盈盈笑眼，像沁了水，格外漂亮：“我戴口罩了，這樣你就不用戴了。”
然後，她走到他身邊，微微傾身，在他唇上落了一個輕輕的吻：“很快就會好的，你信我嗎？”
她不知道當時的他，在心中給了她回話：我是你的信徒，我當然信你。
她也不知道當時的他，心裡的溫柔翻湧得有多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