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張好弓,杉木做的弓身,牛角做的弓扣,牛筋做弦,上刻寒梅圖樣,果真精彩!”
謝望山略有得意。他小幅度地挺了挺胸膛,將弓窩在胸前。
“此等好的複合弓,隻有我謝家才有。若說這陵京中的神箭手,那也隻有我爹一人。”
蕭百川遠遠注視,平靜地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輕笑道:
“謝家箭法自然卓絕,不知今日可否一見,冠絕京城的梅花刺雪?”
梅花刺雪?
百步之內,拉動梅花弓,射出梅花箭,擊落飛雪。
謝望山恭敬地頷首,老實回答道:
“太子殿下見諒,此技臣還尚且不會。若殿下果真想看,還是要等我爹的腰傷好些才行。”
顧何大笑。
“我當你這些年變得多厲害,沒想到還是那副老樣子,不過就是虛張聲勢,外強中乾罷了!”
謝望山的鬥誌被他一語激起,立時,他大叫道:
“姓顧的,你不要瞧不起人。我今日就用銅錢給你看看什麼是百步穿錢!”
蘇意沉靜地望著眼前的一切,隻淡淡地喝著茶。
蕭百川將杯中的茶飲儘,低聲道:
“想不到你的夫君,如此有趣。”
蘇意沉默著,半晌後,道:
“沈家滿門忠烈遭逢大難,殿下身為一國太子,身居儲君之位,卻全然不顧忠臣性命。
今日還有閒情逸致,在此與我等喝茶閒談,難道就不覺得失德嗎?”
蕭百川慢慢放下茶盞,似笑非笑。
“依照蘇大姑娘,我該如何?”
“自該入朝為沈家請命,求官家徹查!”
蕭百川冷笑。
“是什麼讓大姑娘覺得,我有這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能力?
在大姑娘眼中,我是身居高位之人,可我又何嘗不是伴君如伴虎。
我自小身子病弱,十歲時初現端倪,自此之後一發不可收拾。
幾次三番鬼門關外走一遭,如今這條性命也不過苟延殘喘。
朝中大臣大多依附虞妃,瑱王才是父皇最寵愛的兒子。
而我,不過是湊巧生對了時宜,又選對了娘親,落地便是長子,落地便成太子,落地便成一國之儲君。
可誰又問過我,到底可不可願?”
說著,他雙臂撐在蘇意的椅背上,目光中湧現出難以言說的複雜情感。
蘇意愣愣地望著他,似乎有些為他難過,可又覺得他在強詞奪理,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周彥望著眼前的二人,轉過頭去默默端起茶喝一口,自顧念道: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蕭百川自覺有些失態,他衝蘇意頷了頷首,算是賠禮。轉而,起身落回座位,詢問道:
“知我身份,周兄竟不驚訝?”
周彥憨厚一笑。
“早前便覺得先生與旁人有些不同,卻也不敢揣測。今日,也算疑團解開,周彥見過太子殿下。”
說著,他拄著拐杖起身,恭敬地做了個禮。
蕭百川驚歎於他的洞察力,麵上卻平靜道:
“原來周兄才是那個從容自若,寵辱不驚的妙人。”
周彥拱拱手:
“殿下謬讚,周彥不敢當。殿下還是稱呼草民的姓名,稱“兄”,草民萬萬不敢。”
蕭百川微微點頭,轉而又不由自主地瞥向蘇意。
蘇意的目光凝視著遠處比箭的二人,隻見謝望山長弓拉滿,出乎意料地射中了銅錢的靶心。
“意兒你瞧!我射中了!”謝望山歡喜道。
蘇意起身,衝謝望山露出一個欣賞的微笑。
蕭百川也起身看向顧何,道:
“看來你那師父真的不怎麼樣,竟然連區區的銅錢都射不中。”
顧何攤開手,衝他做個無奈的表情。
他的確不怎麼精通箭術,不過論起防身的拳腳,他還是能唬住幾個的。
蕭百川有些不快。
他利落地脫下身上的大氅,上場道:
“元正下去,我來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