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掌寢,那也得章皇後為他精心擇選的小官人家的女兒,正正經經的嫡出,又豈會是湯媛這種鄉野小民?
想通了這一節,馨寧便將芥蒂拋諸腦後,但又放不下賀緘,她與賀緘終究是因為這個宮婢變得生分!
恰逢章蓉蓉要去官房,馨寧便留在梨花林中間搭建的宜豐閣落座,而湯媛肯定是沒法兒跟過去的,世家千金的*極為重要,除了貼身服侍的,任何人不得靠近官房,她隻好眼觀鼻鼻觀心的立在飛罩下繼續隱形。
這時馨寧開口了,“湯宮人。”
湯媛垂眸應“在”。
“此番劫持你的人並非付三錢,他是伺候我車駕的小內侍,不過已經死去兩天。”
“奴婢明白,那名宵小臉上覆著薄如蟬翼的麵具,易容而成付三錢。”當時賀緘把這個消息告訴她時,她著實吃了一驚,世間之大無奇不有,真有人能將自己的臉變成彆人的,堪比一次性整容。
馨寧冷哼一聲,“你明白就好,否則現在隻要是湯宮人身上有一點不好,我這個鄉君都要提心吊膽的。還請湯宮人不計前嫌,以後在奕表哥跟前多多為我美言幾句,本鄉君也是感激不儘。”
“鄉君言重了,奴婢不敢。”湯媛垂眸道。
“沒有什麼是你不敢的。今兒個蓉蓉一時興起又拉了你過來,我隻求你千萬彆再磕著絆著或者掉進水裡,一旦發燒……豈不又讓人心疼?”
馨寧的話真是一句比一句尖銳,一句比一句諷刺。湯媛神色不變,不卑不亢的欠身領命,“奴婢謹遵鄉君教誨,一定會好好的保重自己,即便是不小心墜湖亦會保管好鞋襪長裙,再不讓小人有可趁之機。”
大膽!你竟敢罵我!
馨寧旋即變色,噎了噎,到底還沒笨到不打自招,隻氣的個胸.口起伏不定。
有什麼大膽小膽的,難道我說的不對麼?湯媛暗自腹誹。她本不想與馨寧計較,但馨寧的醋吃的未免也太不講理。
喜鵲連忙上前安撫馨寧,又為她斟了杯茶,尾音拉長道,“鄉君息怒,沒得跟些阿貓阿狗置氣,不過是以色侍人的玩意罷了。”
喜鵲這句話說的可就格外難聽了。
馨寧冷笑,不鹹不淡的嗔怪她一句,“儘胡說,人家湯宮人可不是以色侍人,而是誌向遠大,怎麼也得嫁個羽林衛。隻是羽林衛也不是那麼好混的,有些不用奮鬥就一步登天,有些則辛勞一輩子也不過是個七八品官兒。”
喜鵲恍然大悟,連忙打了下自己的嘴,轉眸看向湯媛,“幸而鄉君提醒,原是奴婢膚淺了,那這廂先給未來的羽林衛夫人施禮道歉,還望夫人大人不記小人過。”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端得是冷嘲熱諷,饒是臉皮再厚的女孩子此刻恐怕也要被氣哭了。
最好哭著去找賀緘為她撐腰。馨寧不信自己在賀緘心裡還比不過一個宮婢,意氣之下竟生出了一較高低之心。
“喜鵲姐姐不必妄自菲薄,雖然我們做奴婢的都是主子的玩意,但也有好玩意和壞玩意,相信喜鵲姐姐定然是個好玩意。”湯媛語調沒有一絲起伏,轉而又道,“至於恭喜之詞未免言之過早,畢竟奴婢還是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家,不過鄉君既然開了金口,那奴婢定然不敢有所辜負,此生定會嫁個如意好郎君,怎麼也要對得起鄉君與喜鵲姐姐今日的吉言。”
喜鵲被“好玩意”三個字一箭穿心,偏還不能反駁,否則就是壞玩意!再一聽湯媛臉不紅心不跳還順杆兒爬的要嫁個好郎君,唉喲喂,她都要替她臊死了,一個姑娘家羞也不羞,真是不要臉!
湯媛才使出了伶牙俐齒神功的一成,這主仆二人便醜態百出,也是無聊。
馨寧自是不能不顧鄉君之尊跳起來與她對罵,唯有指望喜鵲,縱然鬨過了事後她大不了假意責備喜鵲兩句,旁人還能怎麼著?
“湯宮人好大的口氣,聽聞昨夜在三殿下的寢殿留宿半夜才回屋,你真當彆人是瞎的,還是羽林衛活該戴綠帽子!”喜鵲尖聲道。
馨寧則輕描淡寫了嗬斥一句,“放肆,掌寢侍寢天經地義,由不得你多嘴。”
喜鵲連忙又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是,奴婢知錯,還請湯宮人不要介意。因著奴婢家中有個庶出的姨母,極是風.騷下作,既想嫁地主家的兒子,又舍不得我爹那幾間鋪子,終日在我家興風作浪,如今見了湯宮人,竟不由得想到了這一節……”
她的話還沒說完,右臉已經挨了一嘴巴。湯媛平靜的收回手,轉而屈膝給馨寧福了福身,道,“此婢子目無王法,短短三句話違反了六條宮規,奴婢顏麵事小,但不能讓這等沒眼力見兒的東西折損了鄉君的閨譽。”
喜鵲捂著臉完全愣住,待她反應過來想要還手,左臉又挨了一嘴巴!
湯宮人瘋了!
馨寧目瞪口呆。
喜鵲渾身哆嗦,張手就要去撓湯媛的臉,卻聽一聲低低地嗤笑。
賀綸一臉幸災樂禍的走進來,戲謔的看向湯媛,“沒規矩的東西,當鄉君是死的,你們倆在這裡上演全武行。”
閣中之人無不變色,湯媛和喜鵲同時顫了顫,先後跪地請罪。
“殿下,我……我也沒想到她們是這樣不知好歹……”馨寧心跳已亂。
賀綸卻看都未看她一眼,徑直走至湯媛身前,俯身以指挑起她下巴,引她看著自己的眼睛,“真想嫁羽林衛?鰥夫要不要?”
喜鵲眼睛一亮,“回殿下,這都便宜了她……”
他奶奶的,今天她這張臉注定要悲劇,話還沒說完就被不知從哪兒冒出的馮鑫一嘴巴抽飛。
嘗過了馮鑫的滋味,她方才明白湯媛是多麼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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