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山那一夜,賀緘動情的握住她的手承諾:再不會讓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飛螢館。那時他才十八歲,還未封王,如何知曉未來王府有座飛螢館?
真相不言而喻,殘忍而冷酷。湯媛抱住轟鳴的腦袋,任淚雨紛落。
且說賀綸沉睡中聞得湯媛啜泣,不由轉醒,原本楚漢分明的兩人不知何時滾到了一塊兒,她埋首在他的胸口嗚咽。臉頰冰涼,肩膀滾燙。
“阿媛,阿媛。”賀綸晃了晃她,以為驚病餘根未淨。這副小身板能包容他已是極限,又如何吃得消夾著洶湧情感的肆意。
湯媛緩緩睜開眼,發現輕紗帷幔外一片朦朧的燭火,自己則裹著一床薄被縮在賀綸懷中。他正擰眉看著她,後背倚著明黃的引枕。
“是不是我弄傷了你?”他焦躁的擦拭她額頭。
湯媛搖了搖頭。
他似是鬆一口氣,問她怎麼回事?
湯媛愣神片刻,喃喃道,“許是還差一個療程的緣故,又夢見不好的東西。”
“再有一個月,我保證,明通這輩子都彆想跑。”賀綸下巴繃緊,可見是真的動了怒。
“不不,你彆傷害他,他是……個好人。”
“好,聽你的。”
次日,宮中醫女奉召低調的來到裕親王府,依舊是年紀偏大的那位。湯媛也不扭捏,權當常規的婦科體檢,又虛心請教兩個日常保養護理藥方。隻要是對身體有益的,多學點總沒壞處。
賀綸身邊有個叫張錄的小內侍,時常回宮辦差,每次遇上湯媛都會有意無意的透露壽安宮和寶鈔司的動靜。
她跟張錄無親無故,對方如此,多半是賀綸授意,而賀綸如此,並非因良心未泯,多半是把這當成了賞她的甜棗,隻因他愛遊戲床笫,少不得要哄著姑娘家配合玩花樣。湯媛心中鄙薄,麵上卻是儘量逢迎。可她身子到底是比從前弱不禁風些許,賀綸哄著她在書房要了一次,見她又犯咳疾,這才安生下來,繼續過上三月不知肉味的日子。
也許她這不禁玩風一吹就倒的模樣實在令人掃興,賀綸總算不再夜宿荷香居,至於他以後夜宿哪兒,就不是湯媛關心的事了。
這日,湯媛總算盼到了中秋。從前伺候的賀綸舒爽時,他親口承諾要帶她入宮並準她再去壽安宮請安,此人要臉麵,輕易不會食言。
湯媛拎著小包裹爬上賀綸的馬車,溫溫順順的坐在他右手邊,包裹裡放著兩本經書,都是她一筆一劃抄出來的,還在寺廟開過光,希望太嬪娘娘和乾爹長命百歲。但在兩本經書之間還夾著一串粉色的碧璽小兔子。
她也不敢隱瞞賀綸,甚至坦坦蕩蕩的請示他,“王爺,奴婢有個不情之請。”
賀綸嗯了聲,“說。”
“奴婢想見庚王,隻因有一事不明,需得向他親口確認。”她堅毅道。
賀綸放下杯盞冷冷看向她,“你想,我就得答應嗎?那我想的事,怎不見你願意?”
湯媛早有所料,抿了抿唇角,“奴婢深愛庚王,這個您也知道,沒什麼不敢承認的。所以您防著奴婢。可是防得住身體防不住心,奴婢若不死心,這事就是您心頭的一根刺。想必大康任何一個男子都接受不了通房丫頭有異心,而您不僅是男子,還身份高貴,就更受不了這種氣。今日,奴婢求見庚王,就是想讓您順氣,順便也讓這顆心死去,於王爺而言並非無益,不是嗎?”她輕輕攥緊手心,目視前方,肅穆而淒涼。
“這倒是喜聞樂見。”賀綸如是說,臉上卻無半分笑意。她竟敢說她深愛賀緘!不知所謂的刁奴,真該拉下去打二十板子。他也暗暗攥緊手心,一派悠閒道,“可我還是不想答應,你奈我何?”
“奴婢不在彆處,就在壽安宮,在太嬪娘娘的眼皮底下見庚王。世上再沒有比太嬪娘娘更維護奴婢的,庚王又敬重太嬪娘娘,斷不會對奴婢有失禮之舉,您大可以讓枇杷跟隨左右,反正她本就是您的眼線。”
不可否認,再沒有誰比賀綸更希望湯媛對賀緘無心,她有此決心,並不似作偽,按說他應是雙手讚成,最好看這二人鬨得決裂老死不相往來才快意,可不知為何,他一點也笑不出。
隻因她親口說:她深愛庚王。
她還說徐太嬪是這世上最維護她的人。
那他呢,他算她的什麼?
賀綸神情靜默,目光晦澀難明,不知過去多久,才陰冷的哼了聲,“好啊,本王成全你。彆說我沒給你機會,倘若再讓我發現你對他餘情未了,你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吧?此生都彆想離開我,即使我膩了,也不會放過你。”他先撂下狠話恐嚇。
“我知道。”湯媛臉上無波無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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