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去,其中約有七、八進風格彆致的院落錯落相連,其中均是人頭攢動,人聲鼎沸。
待更近些,唐墨便聽到了漸起漸盛的琴樂絲竹之聲,音樂喜慶歡悅,更有舞姬表演歌舞,似乎是在舉行盛大的聚會。
唐墨臉色一黑,想起自己的身份同樣敏感,心中暗道不妙,下意識的便扯下半襟衣袖,掩住了自己的麵目。
......
逸園之內的確正在舉辦宴會,即使是在白天,距離中午還有一段時間,賓客們卻已經早早到位等候,隻因今天的宴會實在是有些不同尋常。
倘若不是有綠盟在南門外遊行示威,恐怕今日的逸園就是劍勳城內最為熱鬨的地方了。
能來的不敢不來,不來的自然永遠也不會來。
不少官員借著處理遊行相關事宜的借口,選擇了回避,個中原因,逸園今日宴會的主人,心知肚明。
“周公說自己病倒了來不了?嗬嗬,那家夥還真是個厚臉皮,這麼假的理由也能說出口!”主人笑的尷尬,正是奧斯陸帝國的內務大臣,嶽東淩。
今日宴會,是嶽東淩為其第十房小妾趙熙籌辦的生日宴會,這種事情,原本任何一位頭臉人物都不會去張羅,更何況是嶽東淩這樣的大人物。
但偏偏今日嶽東淩就是大張旗鼓的做了,而且包下了整個逸園,並按照小妾的意思,給幾乎所有官場同僚和城內顯赫權貴都發了帖子。
收到帖子的人也都不傻,心知肚明,與其說是嶽東淩給小妾慶生,倒不如說是“蓉黨”一派要借此事試探人心。
嶽東淩的這第十房小妾趙熙,是當今趙皇唯一的皇後,蓉後的親妹妹,是去年蓉後強逼著嶽東淩納下的妾室。
嶽東淩有苦說不出,他原本是內閣出了名的老好人,從不站隊,卻正因如此,被蓉後相中,硬是要綁到“蓉黨”一派的戰車上。
“今日原本計劃是我和周公也要去綠營參加談判的,沒想到這家夥居然兩邊都不參加,真是豁出了老臉!”嶽東淩微微側身和妾室趙熙交流,後者粉妝黛眉目不斜視,嶽東淩隻聽到了一聲冷哼。
他知道,今日園子裡所有人和事,趙熙定會去向蓉後轉述,包括周公在內回避邀請的諸人,恐怕事後都跑不了要被穿小鞋。
這絕不是危言聳聽,奧斯陸帝國近千年的曆史中,皇室的權利第一次被女性染指。
原因還是因為十八年前的那樁舊案。
當年趙束登基後,因為痛恨皇室對自己朋友的構陷,痛恨教會陰謀害死了白蓉,選擇自暴自棄,先是在淑芸行宮穢行一月造成了今日“九子還都”的醜事,然後便徹底戒色節欲終身不近女色。
蓉後就是在這種背景下,為了保全皇室的臉麵嫁給趙束守活寡的!
趙蓉本是趙束的表妹,起初也是心懷夢想,幻想有朝一日可以用真情真心改變趙束。
但十幾年的努力卻依舊是徒勞,趙蓉不但沒有重新撬動趙束的石心,反而見證了他加速的頹廢和衰弱。
趙蓉心如死灰,曾經自殺,雖然被人救起,又被家族勸說罷手,但人已如枯木。
前年春後,趙束出於愧疚,允許趙蓉替自己處理政務,進而參加內閣議事,沒想到這樣的安排居然喚醒了本已心死的趙蓉。
從第一次運用權力幫助本支的族人安排職位開始,趙蓉逐漸在內閣中長袖善舞發光發熱,她那女人獨有的細膩心思,讓她能在眾位股肱權臣間平衡有術,在最初的幾個月裡,居然讓內閣中各派的矛盾平息了下來,當真讓所有人都掛目相看。
趙束得知一切,也看在眼裡,索性便撂了皇袍,日日出宮閒遊,將自己原本就厭惡的政務完全丟給了趙蓉。
時間一晃就是三年,當趙束慢慢發現“蓉黨”一派已經在內閣和各部各司中根深蒂固時,自己的身體也出現了問題,眼下的他即無力去改變這一切,也不敢去麵對趙蓉的哀怨哭啼。
所以才有了“九子還都”的計劃,趙束選擇了逃避。
而趙蓉硬把妹妹趙熙嫁給嶽東淩,也有著特彆的打算。
因為嶽東淩既是“內閣不老鬆”左士凡的得意學生,又是景天郡各世家在帝都和內閣的利益代表,多年從政,在帝都之內各部各司門徒眾多,這些後輩都自覺與嶽東淩首尾相齊,始終政見一致,以致在帝都政界自成一派,自譽清流。
所以若是能讓嶽東淩俯首帖耳,趙蓉才算是真的掌控了內閣。
為此,她不僅讓妹妹大張旗鼓的操辦慶生,還派了全公公送來賀禮。
全公公帶著十餘名內侍,親手捧著蓉後的禮盒,在眾目睽睽下,向嶽東淩傳達蓉後的賀詞。
“這是龍陽花,好東西啊。蓉後的心意!”
全公公笑靨如花,拉著嶽東淩的手低聲祝賀。
龍陽花可是名如其實的奇珍異寶,隻生在隴南郡六角城內一處天寶地靈泉水旁,三年開花結果一次,而那泉邊不過才五六株而已。這龍陽花不但有壯陽的奇效,而且傳言威力十分恐怖,更有能讓女子懷男的神奇,自從發現便被定為皇室專供,即便是後宮使用,也需嚴格報備,民間關於龍陽花的描述很多,傳的玄之又玄,綠營黑市裡常年萬金不可求,可謂是無價無市!
“噤聲,噤聲!”全公公嘿嘿怪笑道:“蓉後體恤你照顧那一大家子女眷辛苦,怕她妹妹分不到好處,把禦用的龍陽花討出一株來犒勞你,你可得好生感謝蓉後呦!”
嶽東淩心頭巨震,龍陽花固然是重禮,但更為令人心驚的卻是全公公本人。
全公公是宮裡的內官,幾乎從不出宮,外人雖然不知,但嶽東淩卻很清楚這老陰人乃是血衣衛的副旗主!
全公公本職是鎮守後宮保護皇眷,自然本應是以保護奧皇趙束為第一要務,但今日竟然能親身替蓉後出宮送賀禮,已經說明了蓉後在皇室的地位,恐怕已經超過了國牝公主。
“蓉後的厚禮,我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嶽東淩不敢怠慢全公公,手把著手從院子迎進廳內。
全公公又給端坐在喜主位上的趙熙施了禮,將龍陽花呈看,趙熙粉臉一紅,嘴裡嘟囔著:“且不知又會便宜了哪房的姐姐。”
全公公聽了心神領會,瞅了嶽東淩一眼,自然是明白了這老家夥也是個‘精力’充沛的老色批,難怪平時能和綽號‘色公’的周公走到一起去。
眾人落座,歌舞再起,嶽東淩向全公公介紹道:“今日請來的是金芙女院教坊司的姑娘,您看當中那位撫琴而舞的漂亮女娃,她曾跟著妙蓮夫人學琴,琴技本就是一絕!現在人雖在教坊司,但在舞館裡也有自己名號,名喚梨花,今年晉為錦袖,獨創的琴舞,清素雅致,高潔似仙,真是令人賞罷不能啊!”
嶽東淩以為全公公不常出宮,必然不認識這些風塵女子,好意介紹,可偏偏事出湊巧,全公公還真就知道這梨花,甚至知道這梨花從小到大的所有事情。
全公公眼睛隻是稍微眯了眯,便轉向了嶽東淩,笑道:“看得出來,您平時一定是經常去照顧這位梨花姑娘嘍?”
嶽東淩臉色稍顯尷尬,平時這種話題隨意說說也就算了,今日卻忘了趙熙就坐在身旁。
“我平時素喜高雅,梨花姑娘算是與我誌趣相投,嗬嗬,誌趣相投。”
趙熙那邊果然傳來了冷哼。
“好一個誌趣相投,每月上萬的花銷,沒有你這最大的金主支持,她能評上錦袖?我怕是用不了多久,嶽府就該添置第十一房了!所以啊,熙兒便省了這龍陽花吧,到時好雙手奉上,討老爺和新人歡心,也算是儘了賤妾之責。”
“看你這話說的,怎麼會,怎麼會呢?”嶽東淩老臉一苦,便湊過去巴結安撫。
全公公微微一笑,彆過臉去,不敢摻和,隻是盯住了廳內正抱琴而舞的梨花姑娘,心中默想。
“不知道這女娃可還記得,她背上的那道鞭痕長疤,是我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