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被眾人架著走的飛快,搖的七葷八素,再加上身上有傷,走走停停間便覺得頭昏目眩,出宮門不多久便暈了過去,再醒時,卻感覺周圍仿佛是換了天地,雖然依舊搖晃著,卻滿目儘是彩飾垂絛,伸手摸得綿衾軟裘。
唐墨的腦子激靈著運轉起來,又聞到一陣胭脂花香,淡淡的,沁人心脾。
左右掃視,果然是換了所在,不知何時自己竟被裝進了馬車,車窗拉著絨簾,密不透光,車內點著籠燈,裝飾華麗,一位妙齡少女端坐自己身旁,伸出手指放在嘴邊,示意唐墨噤聲。
唐墨冷靜下來,點了點頭,透著光亮打量少女,隻見她素妝絳唇,眉清目秀,娟秀大方,驀然發現竟然認識,回想數日前,這女孩曾在逸園的宴會中跳舞,更記得全珙和嶽東淩曾派人護送這舞女歸返。
“梨花姑娘?”唐墨想起名字來,輕聲問道。
梨花愕然,沒想到唐墨竟能認出自己。
“怪了,你會認識我?”
唐墨簡單說清緣由,苦笑道:“我本來在帝都就不認識幾個人,過耳的名字,自然記得清楚。”
梨花卻不信,說道:“這幾日,帝都因為你而鬨得天翻地覆,無論大神還是小鬼都跑出來幫你,這天大的人情令人嘖嘖稱奇,你卻還說不認識幾個人,不是裝怪麼?”
“哎呀!”唐墨想到朱韞等人,急忙詢問,不知道這些兄弟們是否安全撤退。
梨花聽了聽外麵的聲音,見一切正常,這才徐徐說道:“他們都很好,這次陶山伏擊,雖然遭了埋伏,也出現了像胡自季那樣的蠢材,但畢竟重挫了趙青琮的國勳鐵衛,算是大功一件。至於沒能直接救出你,其實都是在計劃之內,時七爺和朱少並不知情,才能把戲做真,不至於壞了大局,如今其中所有人都安穩妥當,你大可放心!”
梨花莞爾笑道:“包括你自己,老師已經用當時刺殺趙熙的刺客屍首將你換了出來,趙日天會對外宣稱最後一名刺客已經畏罪自殺,你以後隻需不提前事,這事情便算了了。回頭你繼續上學,也無需隱姓藏名。”
唐墨怔了一怔,心中波瀾起伏,要知道雖然自己是被冤枉,但畢竟是死罪,如今未經審訊就被釋放,聽起來仿佛恍如隔世般不可思議,他哪裡知道為了平息這事情,國牝公主是犧牲了自己的愛寵,才換來了蓉黨的心滿意足和偃旗息鼓。
“請問,你所說的老師是?”唐墨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應該見過的,妙蓮夫人啊。”梨花微笑。
原來如此!唐墨心中仿佛明白了三分,他記得妙蓮夫人說過,是受了三座樓貴人的委托來照顧自己,看起來定然是那神秘貴人的恩澤了。
“你也不要想著去感謝這個,感謝那個的,事情的餘波還未了,你還是低調些,不要再做出格的事情!”梨花仿佛是看穿了唐墨的心思,有些話想要提醒,卻欲言又止。
馬車是送唐墨前往院南町的,梨花有意讓馬車從東郊繞行,在左氏的宅子麵前停了片刻,梨花輕輕掀開絨簾,唐墨遠遠的看到左晴站在宅子門口,朝著自己招了招手,喜笑顏開。
而令唐墨意外的是,在左晴的身後,竟然站著朱韞,看到了自己卻是滿臉鐵青,一言不發。
“一對兒冤家。”梨花慧眼識人,輕吐幽蘭,放了簾子讓車夫繼續前行。
“他們一切平安就好!”唐墨歎了口氣。
在聽梨花斷斷續續介紹了眾人為救自己而奔走赴險的經曆後,唐墨不由感歎這幾日的經曆太過震撼。
“但是如果有機會,我還是想親自去感謝......”
梨花突然止住了唐墨的話,車子停在了院南町的入口,在路牌下站著白發飄飄的蘇龍,竟然是在等梨花。
蘇龍遠遠的看著梨花,鞠了一躬。
是嶽東淩指點他來這裡等梨花的,能夠從梨花與妙蓮夫人以及全珙的關係猜出梨花的故事,嶽東淩有著常人難以匹及的智慧。
“會有機會的,但不是現在。”梨花送唐墨下車,不去看蘇龍,心情卻已經壞到了極點,語氣也變得冰冷起來:“學政司的法令已經頒布,榮耀學院今年的新生三日前就已經編班結束,你的那些朋友都已經進了學院,去宿區找他們吧。”
唐墨記得蘇龍,後者卻沒有認出曾蒙麵和自己交手的唐墨,此刻他隻想求得梨花幫他取梨,既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蘇家族名的延續。
唐墨不敢打擾兩人的事情,雖然看起來是極為棘手的問題,但想起梨花囑咐過他要低調避嫌,還是忍住了詢問的打算。
榮耀學院的大門依然熱鬨非凡,無數為新生送行的世家侍者在忙不迭的運送行囊物資,川流如水般進進出出的人群中,不乏渾身貴氣光鮮亮麗的世家子弟,成群結隊的高談闊論,此起彼伏的笑聲中,根本無人注意唐墨這般普通的學子。
唐墨默默的邁進了榮耀學院的大門,心中仿佛是翻過了一座山。
就是這樣的簡單,唐墨歎了口氣。
原本憧憬了許久的這一刻,在經曆了這幾日的顛沛災禍後,竟然變得如此平淡。
唐墨明白,是因為自己心中裝滿了故事,此刻再麵對浮名虛妄,自然不會再有波瀾。
他回頭望去,梨花的馬車緩緩而去,蘇龍步行尾隨其後。
附近不少學院的學長在背後指指點點。
“那不是蘇龍嗎?新一屆地榜排名第二的家夥!”
“沒錯就是他!據說年假期間參加了景西戰役,雖然人類戰敗,但是他個人卻大放異彩,實力也因此更上一層!”
“隻是可惜了,因為家族沒落而一夜愁白發,令人感歎啊!”
唐墨默默聽著,知道了蘇龍的名字和往事,突然對這曾經的對手充滿了尊敬。
世事無常,遭遇不幸卻能頑強堅持下來,為了挽救破敗的家族,即便是背負了一頭白發,內心的顏色依然炙熱如火。
這讓唐墨想到了唐依和唐星,他現在迫切想要見到自己的親人,無論是曾經亙古輝煌的帝都劍勳城,還是腳下這久負盛名的榮耀學院,任何榮光和新奇都無法撼動唐墨此刻的思親之情。
因為綠盟新生首次入學的緣故,榮耀學院的開學時間延遲了三日,加上來自聖林和塔倫的新生,新生人數足足比往年多出一倍,為了安排住宿,學院特彆開辟了一片新的宿區,在靠近院內北山的樹林旁,一片仆役用房被臨時征用,經過緊急修繕裝修,勉強可以達到了宿舍的標準。
在一棟最為偏僻的新宿舍門前,時開山拎著大包行李,無比鬱悶的看著自己未來三年將要居住的地方。
看麵貌應是棟廢棄的舊屋,可住一家之人,雖然外表看著破爛,但屋內卻打掃的極為乾淨,各種家具用品準備的十分充分,仿佛是有人特意仔細安排,對於習慣了綠盟簡單生活的時開山來說其實已經十分不錯。
但令時開山不滿的是這屋子的位置實在是太偏僻,獨零零的一棟房子位於山半坡上,附近除了影影綽綽的樹林外沒有任何其他建築,雖然門前新鋪的石板路直通學院主道,但是看這附近荒涼的光景,估計沒有什麼人會主動走到這裡來。
簡而言之,這宿舍就像是商隊中掉了隊的獸車,獨自盤臥在了這半山腰中。
從屋內聞聲走出了一人,笑著歡迎新室友,竟是黑格爾。
時開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他已經知道了學院宿區的新規定,要和其他三名世家子弟,包括一名外國交流生組成新家,但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是自己最為仰慕的‘智師’黑格爾。
“黑格爾先生!”時開山丟了行李就要撲上去熊抱。
黑格爾嚇得趕緊躲開,笑道:“以後就是同學了,不用太熱情,也不要再叫我先生,直接喊我黑格爾就好了,我們都是一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