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突然發現,學院裡開始流傳起有關自己身世的流言,並且內容令人咂舌。
不知道是誰挖掘出了唐業曾在淑芸行宮當差的舊料,更不知道是誰重新翻出了奧皇趙束年輕時曾經禍亂行宮女院的醜聞,眾多的陰謀家們很快便把這兩件事情聯係起來,徑直在流言中指出了唐墨皇子的身份。
而唐墨在小樹林裡曾經使用過白斬的事實,反倒成了眾人懷疑苦主利用法器來掩飾自己真實的身份的證據。
畢竟作為法士來說,都可以通過法器來駕馭任何低階的法技,雖然因為白氏和慕容氏天生對頭的關係,市麵上幾乎看不到白氏法技法器,但這並不代表沒有,陰謀家們認定,對於有心掩飾皇子身份的皇族來說,越是不可能的事情,便越接近真相。
唐墨是晚上在宿舍裡從黃玄的口中得知的流言內容,這小子說的更是繪聲繪色,眉飛色舞。
“這事和你有啥關係,為啥你這麼興奮呢?!而且看你說的這麼熟練,估計沒少在外麵推波助瀾吧!”唐墨麵色陰沉的鎖住了黃玄的腦袋,恨不得把這小子塞進地板縫裡。
黃玄麵色尷尬,的確被唐墨猜中。
這幾日來,各方都通過在學院的勢力代表派人來這裡打探消息,而黃玄作為1328宿舍的一員,他的話的確具有公信力和引導性。
坐在另一邊沙發上的黑格爾聞聲把視線從古籍中抬起來,看著黃玄胸前的卜簽墜子,若有所思,眼神漸漸明亮。
“我怎麼會給墨少添麻煩呢,我當然也希望這些事情跟咱們這宿舍無關,可是他們還是一撥一撥的跑到這山坡上來,挨個敲門,我總得給他們一些回複,好打發他們離開是吧!”黃玄聳聳肩,一臉無辜的樣子。
“果然是你在背後使壞!”唐墨一拳搗在了黃玄的蓬蓬頭上。
黃玄委屈大叫:“又不是我編出來的流言!他們傳出來的話目標十分明確,涉及到墨少的事情樁樁件件都確有其事,我也沒敢瞎說一個字。而且我黃玄就是個小人物,上課吃飯都要出門,也怕挨黑拳啊,他們來逼我要答案,我倒也想守口如瓶,但就是沒你們幾個那身本事和膽量……”
黃玄的聲音越來越小,仿佛是感到了愧疚。
唐墨見狀也不好再責備黃玄,隻能獨自煩惱,想起自己在禁術塔為王娜拉演示雙脈法則時的情景,回憶起王娜拉那番顛覆了原本人類認知的話,唐墨對自己早已篤定的唐氏出身也開始漸漸動搖起來。
還有那金芙館的龍仄,為什麼又說自己是龍氏後人呢?這更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啊!
唐墨把所有事情一件一件倒退著想回去,終於把記憶定格在了半年前唐家堡的遭遇。
他第一次遇到白慶,第一次見到白斬,第一次被卷進命運的漩渦。
正是從那時開始,唐墨一切的軌跡便發生了改變。
而自己曾經遇到的第一個高手,血衣衛八部羅刹之一的‘黑龍’黃射,現在卻已經殞命在了榮耀學院的水上劇院中,就死在了唐墨的麵前。
如同一個圓圈從頭畫到尾,起點和終點終究會重合,而唐墨就是這個圓的圓心,牽引著一切回歸終處,這讓他恍惚覺得仿佛是自己害死了黃射一般。
黑格爾見唐墨陷入沉寂,突然發聲開導道:“有些事情看起來很複雜,如同一團亂麻,沒有頭緒,找不到線頭,解不開疙瘩。這種情況下,往往你越是煩躁便會陷的越深,越是拉扯便會攪的越亂,這時反倒不如什麼都不要做,也什麼都不要想,因為真相就在其中,不會因為其他人的乾擾而改變,隻要你自己堅信真相的存在就足夠了。”
聽了黑格爾的勸告,唐墨心中稍稍變得輕鬆一些,而前者又轉頭看了一眼想要跑開的黃玄,意味深長的說道:“流言本身隻是一種負麵的情緒,對於意誌強大或信仰堅定的人來說,影響很小。所以有些流言被編織出來的目的或許並不是為了困擾苦主,也許隻是始作俑者為了解決他自己的問題而已。”
黑格爾的話讓黃玄臉色一變,身子也緊張的變得僵硬起來。
黃玄知道,黑格爾一定是知道或者猜到了什麼,從他決定進入這1328號宿舍開始,便一直對黑格爾心存警惕。
畢竟這是聖林帝國有著‘智師’美譽的準賢者,在他那雙黑色的深邃眸子下,黃玄仿佛感覺到自己的心中毫無秘密可藏。
唐墨兀自沒有聽出黑格爾話中弦外之音,歪頭問道:“黑格爾先生的意思是,是有人特意放出了這樣的流言,並想要達成一定的目的?那會是誰呢?”
黑格爾收回自己的目光,再度低頭去翻手中的史籍,輕聲回複道:“既然是流言,那便不會有源頭,如果有,便不是流言,而是事實或者誹謗了。”
唐墨完全沉浸在了對流言幕後始作俑者身份的猜測中,沒有注意到灰溜溜上樓躲起來的黃玄,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和自己發生過衝突的皇子趙覺,然後又想到了神秘的黑袍人朱懷仁,甚至連那位高高在上的蓉後也懷疑了一遍,可惜一切都解釋不通,最後隻是把自己的腦子折騰蒙圈。
學院的日常課程采取的大課製,上百人的講學廳讓流言傳播的更加迅速,更何況苦主本人也坐在其中,無論唐墨躲到哪個角落,都會被人認出,並被指指點點。
和他選修了同樣課程的時開山果斷的拉開了距離,抱著書包跑到遠處的座位,拒絕成為尷尬和麻煩的同行者,唐墨恨得雙目圓睜,瞪著時開山以示抗議,而後者則腦袋一彆,裝作沒有看見。
“毫無情意!”唐墨心中腹誹,可惜毫無卵用,他隻能把頭埋進書中,鴕鳥般裝傻等死。
他選修的地質鑒考雖然隻是雜學部下的一門學科,但因為囊括了血玉礦脈勘探和加工的知識,而成為了極為炙手可熱的學科,不僅僅是雜學類的第一學科,在整個學院的九部之中,也能排進前十名。
所以選修地質鑒考的學子不得不分成三個學班分批授課,而其中很多有關血玉的未知研究讓不少禁術塔的年輕學者也會經常來旁聽課程。
有一些血色大陸上人儘皆知的淺顯的知識,譬如血玉本是血玉髓的簡稱,因為相比普通的玉石,血玉更容易被加工或者被研磨,從某種意義來說,血玉的結構更接近石頭而非玉。
這一點慕容家的族人最深有體會,在加工法器的過程中,大量的低階劣質血玉在生產過程中被消耗,那些失去了神力的血玉會變成結構並不致密的普通白石,在慕容家族的每個工坊裡都有成堆的這種廢棄垃圾。
賦予血玉神性的是來來千年前神魔大戰時,諸神流下的神之血,被神血浸透土壤而祝福的特定礦脈中,才會出現如今的血玉髓。
唐墨手中的書本中,係統的闡述了有關三十六種血玉的分類關係,分彆隸屬於千年前的數大神魔陣營,雖然其中仍有數種血玉的資料不全,但從千年前便被四王穀祖先收集的資料中確定的三十六種數量這一點應該不會有誤。
唐墨翻了一遍課本,果然其中沒有關於陰陽玉的描述,心中不由對王娜拉的博學更加佩服,在紅石城的問答中,這看似毫不靠譜的丫頭,竟然能夠從自己寥寥數語的描述中,立刻聯想起數本曆史古籍的線索,從而確認了陰陽玉和兩界蝶玉靈的存在,真的是令人折服。
當然,血玉的種類之分也賦予了其價值的高低。
唐墨明白,即便是陰陽玉十分稀有,但也隻會對特定的血繼世家有效,從其傳承的天璣神性可以推斷出,或許隻有白氏、慕容氏或者其他空間類法則的法器能夠激活陰陽玉的神性,適用性的狹窄,加上白氏對天璣法則能力的保護,便注定了這種玉石的消耗量有限,價格自然也不會高到離譜。
唐墨或覺得許可以憑此和白家做一單長期的生意,對於財政捉襟見肘的墨穀城來說,也是一筆穩定而可觀的收入了。
想到了墨穀城,想到了白家,自然便會想到白蓉,唐墨想起了白慶分手前讓自己迎娶白蓉的建議,不由得臉上一紅。
一股溫暖的幸福感沒來由的填滿了唐墨的心田。
回憶舊事,那溫婉可人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白蓉雖然沒有舞姬們那般精美嫵媚的妝容,但是她的素美端莊同樣令人難以忘懷,更何況作為閣中深養的大家閨秀,禮儀氣質完全沒得挑,即便是現在為了家族生計而需要拋頭露麵,白蓉在墨穀城所表現出來的言行舉止,也絲毫沒有令人覺得無禮和輕浮,倘若能選擇,唐墨倒真是願意和這樣的女孩相伴一生。
短暫的迤邐的回想,暫時減輕了唐墨對流言的煩惱,然而數日來課堂上的所學,他依然找不到能夠幫助墨穀城改變現狀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