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又走出三個人,和那兩個綁匪熟絡,正在擦拭破敗的屋牆。“我們打掃了神殿,把紅發神明的畫像也擦得熠熠生輝。”他們說道。可牆麵上明明蒼老灰黑一片。綁匪也向三人告知:他們照例去尋找信徒,結果在麗卜手上,看見了傳聞中那隻白瓶子。按照傳說,拿到瓶子的人會引來一位強大的白衣法術師;綁匪於是連人帶瓶一起搶過來,希望借此機會,用法術師的力量為神殿加持。

“好啊、好啊,讓神明蘇醒,教化渾渾噩噩的眾生!”三人將麗卜和路人拖入屋內。因為拉拽,進門時碰碎了一塊木板,陳腐的木屑紛紛揚揚落下來。“啊,神像的光芒,仿佛星塵一樣飄灑著!”綁匪們抬起頭,伸手探進灰蒙蒙的木屑裡。麗卜訥訥地看著他們,心想:神的痕跡嗎?我這樣的人,果然看不見啊……

法術師還沒有出現。趁這時間,綁匪把麗卜他們藏起來,假裝是自己撿到了瓶子。草屋有一座低矮的閣樓——或者,在麗卜眼裡是閣樓,綁匪卻認出那是一座幽森的禁閉室。綁匪從窄窄的階梯把麗卜拽進去,也許是太過費勁,他一邊下樓一邊忍不住嘟囔:“真麻煩,剩下的那個直接殺了吧。反正也是無視神明的庸人。”

麗卜一嚇,貼著牆壁發起了抖。他聽到身上有“咕咚”、“咕咚”的聲音響起來,愣了片刻,反應過來是路人給他的東西,情急之中被自己塞到了腰帶下。“那人給了我什麼?”麗卜扭著身體想要去拿,可就在這時,他腳底一晃,竟軟綿綿地搖蕩起來。麗卜心下一陣發毛:“神、神廟要塌了?!——”可他突然察覺出不對:“等等,我剛才聽到綁匪在樓道說話——可我怎麼會聽見?我不是被關在森嚴的禁閉室嗎?”麗卜拚命朝旁邊挪開,可隨著一陣脆響,他卻整個人一輕,從半空中直直地掉了下去。麗卜驚恐地發出一陣尖叫:

——什麼詭異的神殿,啊——

一樓殿堂裡,綁匪揪著路人,取出繩子套向他的脖頸。“在神殿裡殺人,不怕被懲罰嗎?”那人問。“先前也有過,神明都寬恕了。為了重現榮光當然要做出犧牲。”“可是一定要這麼麻煩嗎?殺人很累的。”“還不是為了搶奪瓶子,請法術師來——”然而綁匪一震,猝然間明白了什麼:不用再搶了啊,麗卜曾拿到瓶子,而他們現在,不也同樣是嗎?

“你的意思,法術師本來就會找我們?”綁匪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袍。“你是不是了解情況,還知道什麼?”他一用力,把灰袍子和兜帽一起扯開。那人的頭發飄起來,細細的銀白色,像是水霧要在空氣裡散了。

綁匪怔怔地望著他:“你……是你?”其餘人也慢慢圍上來:“你就是……?你不該穿白袍子的嗎?”銀發人微微低下頭說:“白色太顯眼了,走在路上大家都會盯著。”綁匪握拳追問道:“你真的是那個法術師?”對方輕細地回答說:“我不清楚呢。”

他伸出手,指尖拂過地麵的一片光亮。“好涼。屋頂的洞有月光照進來。”旁邊的人轟然大笑道:“屋頂的洞?哈哈,原來你也不過俗人!分辨不出嗎,這是華美的殿中天井啊!”見此情形,綁匪收緊他脖子上的繩索。銀發人抬頭朝他們望去:“不和我講講嗎?這座神殿,是什麼樣子的?

“你們不做講解,平庸之人又怎麼領悟得了呢。”

綁匪一頓。不禁喃喃地兀自點頭:“對、對啊,我們想讓眾人見到神殿,看到它幽深璀璨的寶石光華……”他們於是介紹起來:“神的居所,分為大殿、香室、靜亭和幽閣——也就是關人禁閉的小間。除此之外,還有連接各屋室的亭廊和樓台。”他們一一點過草屋的房間,視線在殘牆上遊走,目光閃動,仿佛從飄飛的灰塵間看到不尋常的異彩。

“神殿四壁,用一塊塊寶石拚出神明的容顏。神的紅色長發翻卷過牆壁,破曉般的眩光,洶湧地從牆麵貫出來,

“像水浪一樣波動在空氣裡。”

幾人的神情極肅穆而虔誠。他們也不隻是匪徒,更是這神殿忠誠的守護者了。

銀發人輕聲說道:“很美。這樣的神跡,一開始是如何發現的呢?”守護者有些驚訝:“很少有人會問呢。”他們看一眼銀發人,顫顫地回溯起過往。

“是我們在旅途中看到的。轉過山崖,瞥見草木中一隅奪人的紅光。那一瞬間仿佛靈魂都為之飄離,我們立刻明白,這就是所謂的‘神諭’吧。

“雖然沒見到神明本身,可這綺麗的建築,隻可能是出自神明之手了。”

守護者們微微笑起來。“與神相見,真如同渡劫一樣。不久前我們還在遙遠的故鄉,奮力打拚,希冀成為家鄉首屈一指的英雄。可比武的時候輸了,約戰也接連失敗——這是什麼運氣!真乃蒼天無道,害我等受儘嘲諷流浪到遠方。當時我們走在山路上,心有不甘,祈求能遇到轉機;誰知下一秒,柳暗花明,神廟的光亮就突然出現了。

“現在,一切都好了。

“我們發現了神殿,可謂神明選中的人呐。每天浸浴著神光,也算上天把欠我們的東西還了回來!隻是,有一件事卻讓人憤恨——”守護者一頓,忽然間要緊了牙關:“這神殿,凡夫俗子卻沒法看到它的樣子!不管我們怎麼說、怎麼做,他們隻當這裡是一件破舊的草屋!沒人知道我們發現了什麼,沒人能看見,我們身披光耀,站立在神明居所中的身姿。

“也許,這就是我們的使命:讓神光照進這些愚昧之人的眼睛裡。也正因如此,我們才要找來法術師,用他的法力點醒世人。”

銀發人聽著,輕輕閉上眼睛。“所見之物,卻無法被承認。一定是很酸澀的感覺吧。”“是啊、是啊!”守護者極力同意著,他們望向天頂,看著草屋上那個俗人以為的破洞。“神殿天井,高不見儘頭,井中微光又如深水一般淩動。當我們將神殿的光耀傳播於世,一定會升入天井之巔,作為信徒之首受到人們的敬仰吧。

“講了這麼多。你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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