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大叔接過爸爸的煙,隨後不屑一顧地丟在一旁,爸爸的臉色頓時無助又委屈,但是臉上卻不得不擺出不值錢的笑容,大叔不以為然地掃視了我一眼,冷笑了一聲嘲諷道“在鄉下成績好可代表不了什麼,在我們學校可能就是墊底。”
我幼小而脆弱的心靈第一次受到巨大的衝擊,在鄉下的時候,我一直都是天之驕子,村裡的任何人對我都是大加讚譽,我已經習慣自己包圍在讚美聲中,這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輕視和貶低我,我情不自禁地感受憤怒,卻又無能為力,結果隻能是庸人自擾。
爸爸頓時無話可說,辦公室裡的氣氛瞬間猶如凍僵了一般,良久,那個大伯喜笑顏開地開口說道“校長,這是我的一個朋友,希望您能通融一下,讓小孩來學校讀書,小女孩已經幾天沒有書讀,她很想來學校讀書。”
校長這才稍稍鬆口,拿起桌上的煙,打開桌子的抽屜,把煙推進抽屜裡,高傲地伸出夾著香煙的手,悠閒地用大拇指撓頭皮,裝作一副很為難的樣子,冷冷地說“好吧,我是看在你的麵子上,你不知道今年有多少鄉下的學生想轉學來我們學校,我們學校算是鎮上最好的學校,哪個家長不是削尖腦袋要把孩子送進來?”
大伯笑臉盈盈地說“太感謝校長了,不知道安排在哪個班?”
校長敷衍地回答道“現在每個班的學生人數都很多,你先去看看哪個班學生人數比較少,還要征求老師的同意。”隨後就盛氣淩人地朝我們揮揮手,“你們先出去吧,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
於是我們三人躡手躡腳地退出去了,走出門後,爸爸像無頭的蒼蠅一般不知所措地看著大伯說“您看這件事該怎麼好?”
大伯無奈地歎口氣說“算了,我們現在挨個班級問問,看看哪個班有空缺,還要問問哪個老師願意接新生。對了,我們先去五樓搬一把桌子和一把椅子,不然等一下怕沒有作為給孩子。”
爸爸二話不說,就跑到五樓搬桌子,大伯在原地等爸爸,我迫不及待地要跟上爸爸的步伐不讓爸爸孤單地扛桌椅,可是爸爸卻拒絕我了,他讓我也在原地等他,我如饑似渴地望著曲折延伸的樓梯,終於看到爸爸吃力地肩上抬著一張桌子,手上拿著一把椅子,額頭上汗珠不斷翻滾著,我心疼地走上前要幫助爸爸拿椅子,爸爸再一次拒絕了,她努力擠出微笑安慰我道“女女,沒事,爸爸來拿就行,爸爸可以搬得動。”
我的眼裡噙著淚,心裡百感交雜,心臟就像被壓在千斤巨石底下一般,連簡單的呼吸都變得艱難。我默默地跟在爸爸的身後,可是爸爸真的搬得動嗎?我看到的是爸爸壓彎身軀的背影,看到的是爸爸顫顫巍巍的腳步,看到的是爸爸汗流浹背的襯衣,看到的是爸爸手上使勁爆出的青筋,看到的是爸爸因為自卑而火辣辣的耳朵。我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於是跑到爸爸身邊苦笑地問“爸爸,我來搬椅子吧,我可以搬得動。”
可是爸爸一如既往地搖搖頭。源源不斷的汗珠俏皮地鋪滿爸爸的整個臉部,額頭上方的汗珠順著臉龐滑落,有幾滴放肆地跑進爸爸的眼睛裡,爸爸的眼睛頓時感到酸痛,本能地想用手去擦拭,卻發現雙手被重物緊緊禁錮著,他隻能勉強地眨巴著眼睛緩解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