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靦腆地笑著叫了一聲“乾娘”,秀姨溫柔地應答了一聲。
從屋子裡走出來的是昆的乾爺爺和乾奶奶,他們也和藹可親地向弟弟招呼,弟弟也一一向他們問好,而我始終就像一個局外人一般,融不進去又不能臨陣脫逃。爸爸媽媽和他們寒暄了一陣之後,他們就招呼我們一家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這是邱叔的女兒言才從溫暖的房間裡姍姍來遲,邱叔臉色嚴肅地說“言,這是你華伯和英媽。”他驕傲地拍了拍乖巧地坐在他和爸爸中間的弟弟,驕傲又難掩喜色地說,“還有,以後昆就是你弟弟了。”他嘴角灑脫地上揚著,欣然地環顧四周,看到了略顯失落的我,又補充道,“還有這是昆的姐姐,千,你也應該叫姐姐。”
那一刻,我就像生活在晦暗無光的岩石細縫裡的嫩芽,不知道何時才會有人關注到這個無人問津的小角色,而邱叔簡單的一句話就像是恰好射進石縫裡的一縷陽光,微弱卻光明。
我如死水般波瀾不驚的心瞬間泛起了圈圈漣漪,向邱叔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心酸又喜悅地笑著。
飯桌上,所有大人都圍著弟弟轉,一會兒夾菜到弟弟碗中,一會兒倒飲品到弟弟碗裡,一會兒問弟弟會不會冷,顯然弟弟一開始有些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地點頭回應,後來他已經逐漸適應了這樣在蜜罐裡的生活,遊刃有餘地和爸爸媽媽有說有笑,這一切,弟弟都是這般信手拈來、觸手可得,對於如今的我來說確實如癡如夢,遙不可及的一切。
同樣和我一般受冷落的還有邱叔的女兒言,她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爸爸媽媽和爺爺奶奶將原本屬於自己的寵愛毫無保留地傾泄在昆升上,臉上也禁不住的失望和憂傷,兩個無助又默默無聞的兩個女孩在眼神交彙的那一刻,心中的憂傷和嫉妒在相互取暖,我們兩人會心一笑,都對彼此的心思心知肚明。可是她年紀比我小,又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她還有任性的資本,於是她草草地吃了幾口飯,就撂下筷子,頭也不回地跑進了房間。
這時桌麵上唯一能和我心心相通的那個女孩子也離開了,我就像一個人在和心底的自卑和心寒孤軍奮戰一般。我覺得自己是孤立無援的,雖然爸爸媽媽在身邊,可是心思卻片刻不在我身上,我也想像言一般瀟灑地轉頭就走,可是這樣會顯得很不禮貌,說不定又會遭來爸爸媽媽的一頓訓斥,我想找理由搪塞過去,卻又心驚肉跳地捏著自己的肉,長輩們正有說有笑的,我不敢開口插話。從前遇到這種情況,我都會偷偷拉著媽媽的衣角,悄悄地和媽媽說,媽媽會幫我體麵地敷衍過去,可是此刻,這個方法顯然就是死路一條。
我就一直煎熬著,逐漸那些對弟弟噓寒問暖的聲音隱退在我的耳邊,我迷茫又木然地吃著菜,居然食不知味,終於等他們都放下了筷子,我如釋重負般站起身來,離開了那個位置,可是那個角落才是我的停留之地呢?完全沒有,於是我漫無目的地左看看右看看,隻希望能吃完飯就離開這個孤寂的地方。可是爸爸媽媽再次坐下了,我頓時心一怔,黯然銷魂地苦笑了一聲,悄無聲息地走到房子旁邊的院子裡,原本我還擔心會驚動他們,卻發現我的躡手躡腳完全是多此一舉,完全沒人注意到我的孤寂。我蹲在地上,毫無興致地撥弄著泥土,突然背後傳來弟弟糯糯的聲音“姐姐,你一個人在這裡乾什麼?為什麼不進去看電視?”
我冷淡地回過頭瞄了一眼弟弟,冷冰冰地回答“我沒做什麼,我不想去看電視,你自己去看吧。”
有時候我真的很汗顏,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姐姐,我做了很多傷害了弟弟的事,可是弟弟卻從來都是一笑而過,在他心裡,我永遠是他的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