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斷躲閃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再說他向來是個坦率的人,要讓他編織一個過得去的謊言,簡直等於把刀架在脖子上,他吞吞吐吐地說“應該也沒花多少錢。都是小錢。”
“都是小錢?你說的是輕鬆,我倒要看看你能賺到多少錢。你拿自己家裡的錢去外麵撐麵子,我和兩個孩子在家裡就省吃儉用的。有時候想想,真是不值得,你這樣大手大腳,我再怎麼省著也不過助長你的臭德行。”一說起這,連帶著之前攢的不滿都洶湧地噴出來。
有時候,媽媽的那張嘴是淬著毒的刀子,往往能一擊必中彆人的軟肋。而且她總能滔滔不絕地數落你,在她哪裡,任何事都無法翻篇,一旦把她惹急了,陳年舊賬都是她鋒利又嶄新的武器。最重要的是,一旦你做錯了,她會死死拽著那個錯誤不放手,一遍又一遍地攻擊你。大多時候,爸爸麵對媽媽的犀利言語,隻能束手無策。
爸爸自知理虧,卻也覺得媽媽的話有些刺耳,有些不悅地微聲說“以後不去就是了。”
媽媽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剛剛的話語有些刻薄,於是,軟下態度,說“昨天晚上那頓飯要一千多吧?去唱歌也要七八百,半夜還去吃夜宵,我說你們這些人一點都不顧家,自己就在外麵瀟灑,連養家糊口的錢都賺不到。”原本媽媽的語氣平靜安穩,可惜猶如一波鏡湖隨風起,又掀起一股巨浪,後麵的字字句句就像一個個冰雹一般砸下。
如果是媽媽想知道的事,她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爸爸早就對媽媽的脾氣了如指掌,他妥協了,說“吃那頓飯去了一千五,去唱歌差不多六七百,吃個夜宵也花了三百多。”
“你說,就是朋友之間聚一聚,何必要付這麼大的代價?如果是為了求人辦事,請人吃飯,那確實沒辦法,也是應該的。可是就是朋友之間簡單吃頓飯,吃完飯就算了,有必要之後又請他們唱歌,又吃夜宵嗎?華,你應該知道自己手頭上的情況,這幾年,你夜夜睡不著覺,每天就睡三四個小時。外麵欠錢你身上壓力大,這幾年我們賺錢又不容易,可是你還是要像流水一樣把錢花出去,你這樣怎麼會來事?”這些話語把媽媽的臉擰得皺巴巴的。
他苦笑著說“沒事,錢是掙來的,不是省來的。如果會賺錢,要不了幾年,債一下子就還完了。”
“我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這幾年,我們的債是一點不動。年紀又越來越大,賺錢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那這些外債怎麼辦?我們又不像有些人,孩子長大了,身上沒有多大負擔。我們兩個孩子還這麼小,以後夠有要用錢的時候。”說著,媽媽紅了眼眶。
爸爸再也無法偽裝真實的無助和狼狽,唉聲歎氣地說“唉,這幾年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做什麼事都不順利。”
“你也不要太喪氣,至少我們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也沒出過那些慘事,雖然日子過得艱難,但也不是過不下去的那種。隻是,在這種時候,得收緊自己的褲腰帶,手頭緊,就過手頭緊的日子。日子還得過下去。”媽媽的話語像涓涓的溪流,雖然語氣很平淡,卻充滿蒸蒸升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