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矜己甚至還在發抖,他隻好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撫著她後背。
她依舊很瘦,肩胛處骨骼明顯,哪怕長了些肉,也是皮包骨。
倏然,他聽到喬矜己吸了吸鼻子,動作一頓,繼續。
她不想讓他知道,那她就當做不知道。
隻是頸窩處的預期的濕熱,遲遲沒來。
等她情緒緩和下來後,張不伐問她,“喬喬,你在害怕什麼?”
“我沒害怕。”
張不伐直直瞅她,顯然不信她的話。
她眼眶還是紅的,帶著些許濕潤,想來是想哭但是忍住了。
喬矜己心虛,一是對方本就沒做錯什麼,她要和人家吵;二是她說謊了。
她最近哭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她確實是在害怕,是對感情的茫然與無助。
那些從未有人教過她的事情,她需要自己去揣摩,去和朋友交流,摸索著去嘗試。
不到最後,她也不知道這條路,是不是最正常的那一條。
這些無助,在今晚喬斌說她雙重壓力下,迸發出來。
哪怕她自己都覺得,她在無理取鬨了。
但人啊,可能就是這樣。
一個人的時候覺得沒什麼,一旦身邊有個可以依靠的人,甚至是一邊肩膀,那些不滿、委屈、無處宣泄的壞脾氣,就可以毫無保留的展露出來。
不用在意異樣眼光,因為人們堅信,身邊的人永遠不會因此而覺得自己不堪,甚至放棄。
而她呢,需要很多很多愛,多到自私的,想讓對方滿心滿眼都是她一個人,再也沒有其他。
她也一直堅信,這樣的愛隻能自給,旁人做不到。
與其把愛寄托在不靠譜的彆人身上,還是自己更有可控力。
可以一直愛自己,也可以,說不愛就不愛。
喬矜己一直覺得這樣的想法沒有錯,但她卻忽略了一個不可控的因素——
那就是,人的感情時不受控製的。
越是刻意忽略,迸發的愈是強烈。
如果連情感都可以控製的話,那人就是一個死物兒。
客廳裡的擺件壞了可以扔掉,錢沒了可以在掙,感情卻不是說沒有就沒有的。
張不伐的眼光愈發熾熱,喬矜己僅僅是和他對視一秒,都覺得灼人。
“抱歉。”
張不伐沒說話。
抿了抿唇,她繼續道:“我剛剛情緒有些失控,但是我不是很想說。”
“不想說就不要說,那我現在再問你,喜歡美甲嗎?想做嗎?”
“喜歡,可是太貴了。”
她抬眼,定定看他,情緒這會兒已經緩和很多了,“這不是我該考慮的事情。”
“那你該考慮什麼?”
“工作,生活。”
“這不需要你考慮。”
喬矜己疑惑。
“你現在有工作,並且你完全可以養活自己,你可以考慮一些彆的。”
“彆的嗎?”她眨了下眼,她還不知道應該考慮彆的什麼。
“比如,你喜歡美甲,那你就去做;你喜歡花,那就去買;看到漂亮衣服,也可以衝動消費一次。”
她身上短袖,已經不知道穿了多久了,都被洗掉色了,領口泄了,那纖細鎖骨都快完全展露出來。
“現在,說一下你近期打算。”
張不伐本以為,他剛剛說的話會有什麼作用,沒想到喬矜己還是照舊。
“聽課,還打算這周末重溫下小婦人。”
張不伐笑了,“你真是......”
“完全不變的。”
不過他也沒太強求,人總要有個過程,“換個電影吧。”
他說,“你也可以看看隱藏人物。”
喬矜己沒聽過這部,正準備問他是關於什麼的,張不伐繼續道:“去年領證那段時間上映的。先彆問我是講什麼的,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
“好。”
那晚過後,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得很微妙,準確來說,喬矜己一個人在彆扭。
她知道她無理取鬨了,抱歉的話也已經說了,可她就是不舒服。
像是被人逼近防線,她在死守。
周末聽完課,她看了那天他給她推薦的電影。
看完後,內心不能平靜。
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從哪裡說,想給張不伐發消息,又想等他回來當麵和他說。
腦海中一直回放著電影裡的一句話。
“Andit’snotbecausewewearskirts,it’sbecausewewearglasses。”
她想,這句台詞她可以一直記住。
再次把電影進度條折回這裡,嘗試著,學著屏幕裡的任務,說出這句話。
她英語真的很差,甚至剛發出一個音節就開始結巴。
她嘗試著,和劇中人物,一樣有勇氣說出這樣的話。
就像她不理解的,為什麼總要把女性局限在某一職業之外,而男性就可以。
這個世界偉大又慘烈,不公太多了。
她們要勇往直前,要做遭人非議的先鋒。
而那些議論他們的人,是那些隻能在遠處觀看的人。
晚上張不伐回來的時候,喬矜己已經做好飯正坐在客廳再次看了一遍這部電影。
聽到開門聲,立刻收起手機,抬頭看去。
張不伐見她在等他,揚了揚眉,“有事?”
喬矜己點頭,“我今天看了你上次給我推薦的電影。”
“很好看。”也給了她很大激勵。
喬矜己是真的很喜歡,一直再和他分享她的見解。
說到最後,她嘗試著,說著那句話,“Andit’snotbecausewewearskirts,it’sbecausewewearglasses。”
“我很喜歡這句。
張不伐一直沒出聲,喬矜己以為是自己英語發音太差了,剛剛他一直有回複。
可這已經是她練習了好久,能說出來,最好的一次了。
她臉熱,性質也瞬間消散,“我英語成績不好,聽力完全不會,發音也不好。”
“發音確實一般。”
用張不伐的理解,那隻是單純把發音讀出來而已。
喬矜己低頭,準備吃飯。
她剛剛太激動了,以至於親自扯下來一層遮羞布。
“但我能聽懂,況且,我們又不說英語。”
抬頭,雙眸睜大,不可置信。
“不過你能喜歡,我也沒有白推薦。”
“你是怎麼知道這部電影的?”
“無意間刷到了,無事做就看完了,你說你愛看小婦人,我覺得你應該也會喜歡這個。”
“看來我沒想錯,你真的很喜歡。”
說起這個,喬矜己再次問他,“那你當時就不好奇我為什麼會找你嗎?”
“喬矜己。”他很嚴肅喊她,“你彆招我。”
她眨眼,不明白怎麼就招他了。
“我沒有。”
“你既然這麼衝動問我,那就證明你當時肯定有事,況且,你已經問過我一次了,你並不想說這件事,所以你為什麼還要問我第二次?”
此刻她就是個做錯事的孩子,等著挨訓。
“你總是問我,還不告訴我,這不是招我是什麼?”
“你不想的說清,就彆總問我,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你就不怕我有一天會探究個明白?”
“你會嗎?”
他不會的,他要是這樣的人,這半年裡他早就明白了。
“你彆試探我。”
他肯定是想知道的,不堪也好,好的也罷,但這些,是要她心甘情願有勇氣來說出來。
而不是他像個偷窺狂一樣,窺視來的。
那不合適。所以,每次她說到這些,他從來都不多問。
喬矜己再次上班的時候,張不矜忽然給她發來消息,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做美甲。
喬矜己看著這條消息,就知道張不伐和她說了。
斟酌一瞬,還是回複好。
就做一次,她又不是承擔不起。
晚上下班時張不矜來接的她,兩人直接來到她平常做美甲的店。
喬矜己看到她和這家店很熟,略感詫異,因為她見張不矜這幾次,她都沒有做指甲。
“我原來老做美甲,指甲傷了,養了半年,這次帶你一起來做。”
張不矜把自己選的款式選好,又問喬矜己想做什麼樣式。
“簡單一點的就行。”
店員把平板拿過來,在上麵上喬矜己挑。
圖片太多,翻看的她頭昏腦漲,甚至不明白這上麵的亮片,鑽,錫紙怎麼就是簡單款了。
張不矜用手機找出一款,“小喬你看看這個呢?有點漸變的裸色,還能看出顏色。”
喬矜己當下就決定這個。
兩人並排坐著,聊著天。
從大學聊到結婚,青濟市哪家好吃,哪裡好玩。
喬矜己大多是聽著。
給兩人做指甲的店員家裡有孩子,又說起孩子。
一家是女孩,另一家是男孩。
兩家孩子也差不多大,男孩店員說起自家孩子就唉聲歎氣,“還是生個女孩好,我家這個每天淘到我都腦袋疼。”
兩人又開始羨慕張不矜,因為她兩個孩子都養的這麼好。
“前段時間剛訓了我兒子一頓。”
喬矜己扭頭。
“就上次母親節,我在店裡沒怎麼說他,回家就讓我給訓了。”
“我說她是哥哥,不應該這麼沒禮貌,也不應該把妹妹弄哭。”
喬矜己本想說不完全是六六的錯,但她說不出口。
她私心裡,哪怕七七有錯,也不想讓七七挨說。
她童年那些不可求,不想讓身邊任何一個女生經曆。
“哥哥就要承擔起哥哥的責任。”
喬矜己疑惑,“那七七要是姐姐呢?”
“姐姐就應該使喚弟弟,這還用想嗎!”
說著,又看向喬矜己,“雖然我不知道你弟弟在哪兒,但你可以隨便使喚張不伐,從小被我練出來了。”
喬矜己彎唇,“他很好,兩個人互相照顧就好了。”
“沒事的小喬,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偏心張不伐,你兩吵架我帶著你姐夫去你家第一個抽他。”
“你就在旁邊看著。”
喬矜己笑著說好。
其實,他們兩個吵架,大部分都是她的問題。
她太敏感了,以至於稍有不對勁就會對張不伐大動乾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