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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內官是什麼官?還有外官嗎?外官不是說眼睛鼻子嗎?不怪書樓懵了,他真的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看著韓叔悠遠沉靜的目光,他突然反應過來,內官、內宦、宦官!
“可,可……”韓書樓指著他的胡子。
韓叔拿手巾沾了茶水在唇上捂住,不一會兒,撕下兩片胡子。韓叔那最具文人氣質的山羊須,就這樣拿在手中。
“內官也不全是不長胡須的。”韓叔把假胡須放在桌上,問:“你還想拜我為師嗎?”
韓書樓沉默了,內宦,在天下人眼裡都低人一等,即便做了官,也讓人瞧不起。可是,韓先生對自己有救命之恩、養育之恩、教導之恩,難道就因為一個身份,一切都不算數了嗎?
窗戶大開,清風徐徐吹過攤開的書頁,月光清淩淩撒進來,一豆燈火在風中搖曳,陰影在韓叔臉頰上明明滅滅。
不知過了多久,韓書樓起身,鄭重跪在韓叔麵前:“求先生收我為徒。”
“可想好了,開弓沒有回頭箭。”
“想好了,師父!”韓書樓朗聲回答。
“好,敬茶吧。”
韓書樓起身,端起桌上冷掉的茶水,再次鄭重跪地叩首,“師父,請用茶。”
韓叔同樣雙手接過茶盞,徒兒誠心拜他,他以同樣的珍視回報他。韓叔一飲而儘,右手扶他起來,“坐吧。既然拜我為師,師門什麼情況,我也要和你說清楚。”
“韓,並非我本姓,我乃是長安貧家子,養不活往宮裡送。宮中內宦常結乾親,我也拜了一位義父,他的名字,你可能聽說過——韓全海,神策軍中尉韓全海。”
看著韓書樓放大的眼睛,韓叔知道他聽說過:“天複三年,李茂貞殺義父等七十二人,傳首梁軍,與梁帝朱溫和解,那時候,朱溫還叫朱全忠,之前,他叫李全忠。李,大唐國姓,天子賜他這姓,是要他匡扶江山,不是要他篡位謀逆。殺了義父一乾人等,朱溫護送昭宗出城,昭宗回到長安。第二年,昭宗就被時任武節度使的朱溫所弑,陛下以為朝臣可以信任,藩鎮可以製衡,一心鏟除權宦,終究還是擋不住人心野望。”
“今年,乃是清泰二年,唐清泰二年。嗬——皇帝好像還是姓李,一個沙陀人,說自己承繼的乃是大唐正統,你說可笑不可笑。這天下,姓李的一多半都是冒姓。想要爭霸天下,奪取神器,不管祖宗姓什麼,總要改姓李,以示正統。”
“三十二年過去了,義父的骸骨也該腐化了。”韓叔看著亙古不變的月亮,一聲長歎。
“師父想要報仇嗎?”韓書樓冷靜詢問。
“找誰報仇?殺人的李茂貞已經死了十一年,逼殺義父的昭宗已經死了三十一年,就連朱溫都已經死了二十三年,屍骨早以化為塵埃。”韓叔側頭過來,緊緊盯著韓書樓:“我難道不知,義父等人身為內宦,執掌禁軍,廢立天子、欺壓百官、收刮天下的錯處嗎?”
“徒兒絕無此意!”韓書樓立刻致歉,指天誓日地表示,自己絕沒有那樣揣測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