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死機了一樣,怎麼點都沒反應,長按電源鍵關機也沒用,隻有血紅的“回家”二字定格在屏幕上。頭頂劈裡啪啦,黑色大飛蟲不要命地反複往路燈燈泡上撞,不死不休,悲壯得很。
葛曼青瞧著那蟲子、瞧著那燈,歪了歪頭。
去公交站的路是舊的,公交站牌是舊的,路燈也是舊的。每晚她加完班走向站台,隔老遠便能看到矮矮的路燈亮著暗黃色的光,鎢絲升華後又凝華在燈泡內壁上,黑色的一層,讓本就不明亮的光更加暗沉。
葛曼青喜歡站在昏黃的路燈下靜靜等著車,看小飛蟲拚了命的向燈泡上衝撞,那是她一天之中最放鬆的時候。
可是現在的這盞路燈不舊,燈光也是亮白色的,高高的懸在她頭頂。
怪不得她總覺得今天的路格外的長,原來是她胡思亂想走過了頭,不知到哪兒來了。
手指在屏幕上一通亂點,手機依然沒半點反應,跟板磚沒兩樣。葛曼青乾脆把手機丟回包裡,扭頭,疾步返回。
不知道現在幾點鐘了,末班車走沒走。這裡太偏,天又晚了,基本打不到車,更彆說她現在手機還壞了。
隻希望她走快點還能趕得上。
*
趙崢鋼估摸著他已經騎了快一個小時,路邊沒再有什麼奇怪的人影,這讓他大大鬆了口氣。可是,這一路樹影婆娑,景色相似,也沒瞧見旁邊有什麼岔路口,這便多少有點奇怪了。
但他下意識把這種反常給忽略了過去,呸一口朝旁邊吐了口痰,罵道:“恁他娘的農村破路,修這麼長!”
對他而言,現在找不到路還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摩托車的油快不夠了。
糊裡糊塗的竟然跑了幾百公裡,哪曉得那口酒的後勁有這麼大!而這一路,他也愣是沒注意到哪裡有加油站的牌子,可不急死個人?
他就不該貪那口酒!
趙崢鋼在心裡把那姓張的痛罵了千遍萬遍,恨不得現在就飛到他家去把人給剮了!
夜裡的溫度越來越低,車開得太快已經凍得他受不了,搞得他焦躁得不行。
還是得找人問問哪裡有加油站。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趙崢鋼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先前三次問路的經曆還讓他心有餘悸。
他暗自唾罵自己。
怕個毛!酒喝多了、眼花了,把三個不同的人認成了同一個人,這有什麼好害怕的?也不嫌丟臉!總不會是真碰上了鬼打牆、撞見了女鬼——
呸呸呸!
趙崢鋼冷汗嗖嗖往外冒,立即把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給遏製住了。
都怪那姓張的!天天聽那些個鬼怪小說,害得把他都給傳染了!
他趙崢鋼活了四十多年,從來就不信世上有什麼鬼怪!要不然他那些個老祖宗看他過得這麼辛苦,怎麼不給他送些錢來?
趙崢鋼自己把自己逗笑了,然後就撇見前麵忽然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背影,頓時笑容一僵。
披肩發、襯衫、牛仔褲,推著電瓶車,車後座裝了個遮陽的寶寶椅。
呼,幸好,不是剛才那個。
趙崢鋼表情放鬆下來,降速,湊過去:“老妹兒,這附近有加油站不?”
女人一驚,回頭,見是個粗魯野蠻的陌生男人,不由得警惕起來,瑟縮一步:“不知道。”
“老妹兒,哥不是壞人,哥是誠心問路!”
女人長得漂亮,隻是臉色不太好,透著虛弱的白皙,這會兒冷下臉來,更顯得柔弱好欺負。
趙崢鋼忍不住想多說幾句:“晚上酒喝多了,跑錯路了,這會兒油也不夠了,哥是真的著急回家,家裡孩子還等著哥呢!”
女人對這個一口一個自稱“哥”的男人警惕更重,冷漠道:“我真不知道,你問彆人去!”
“誒喲,這大半夜的,路上哪兒有彆人喲!”
趙崢鋼無奈,看見電瓶車的寶寶椅上好像真坐著個孩子,來了主意,套近乎道:“老妹兒,不瞞你說,哥家裡的兒子身體不好,病得厲害,明兒一早他媽就要帶他去江水市看病,所以哥今天是真的著急回家,你看能不能幫忙導航查查附近哪裡有加油站?哥這年紀大了也沒什麼文化,手機上的高級軟件實在用不來……老妹兒你也是為人父母的,應該能理解哥這心情,哥家兒子才兩歲多,應該跟你兒子差不多大……你家是兒子還是閨女呀?”
趙崢鋼說著,探頭過去瞧。
不瞧還好,這一瞧,趙崢鋼頓時魂都飛了一半——哪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