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夜路(9)(1 / 2)

[]

這鄉裡的夜,靜得可怕,連一隻蟲子的聲音也沒有。

孫舟齡在發抖,卻不是因為冷,相反,他背著薑荊走了幾裡路,已經滿身大汗,他倒希望多來幾陣風,去把樹葉吹得沙沙響。

他將薑荊放到樹根旁,望向白瑩瑩的月亮,耳邊是自己厚重的喘息。除此之外,鄉野空曠沉寂,有那麼一瞬,他甚至懷疑廣袤天地中也許隻剩下了他和薑荊兩個活人。

來點聲音吧。

孫舟齡心裡默默祈禱著。

來點聲音吧,犬吠蟲鳴、風吹草葉,什麼聲音都可以。

他的身體在顫抖,因為疲累,也因為恐懼。

這個地方不對勁,農村的夜,是絕不會這般死寂的。

孫舟齡從在盛夏的蟬噪中呱呱墜地開始,在農村度過了六千多個夜晚。他清楚的知道,星月當空的時候,人雖然睡著了,但是這片土地還醒著。

昆蟲、青蛙、水流、泥土裡生長著的作物,他們細小微弱的聲音被白天掩蓋,卻能被夜晚放大。他們醒著,在呼吸、在蹦跳,即便沒有人類,鄉野大地的活氣也不會減弱分毫。

可是這裡什麼都沒有。

他感受不到土地裡有什麼還醒著,好像一切都死了……不,不是死了,是被定格了。

一切被定格在某個瞬間,連生長和呼吸也靜止了。

白月好像聽到了他的心聲,如他所願的,一陣悠長的微風吹過來,草葉晃動碰撞,發出細微的響動。

孫舟齡背靠粗礪的樹乾,慢慢滑落到地上。

“唔……”薑荊難受得囈語,眼睫煽動。

孫舟齡以為她要醒了,碰碰她:“要不要喝水?”說著便去拿水杯。

可手在背後摸了空,他這才發現書包根本不在背上,而他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在哪兒弄丟的了。

前半夜的事情像是一場噩夢,夢醒之後記憶裡隻餘下驚恐混沌,他去回憶,可腦海裡隻出現一張木偶娃娃的臉。

孫舟齡打了個哆嗦,強迫自己停止回想。

薑荊沒醒,臉色越發虛弱。救護車裡拿來的藥品說明書孫舟齡全部看了一遍,可依然無法確定什麼藥可以給薑荊用,不敢亂喂。

他摸摸校服口袋,裡麵還有一疊餐巾紙,是中午從食堂拿的。他在衣服上抹乾淨手,取出紙巾給薑荊擦拭身上的血跡,然後拿出繃帶紗布,給傷口消毒、包紮。

手藝很粗糙,但包得仔細,隻留下薑荊的胳膊肘他沒敢動,害怕處理不當造成二次傷害。

等他做完這些,對麵的玉米地裡簌簌幾聲,葛曼青鑽出來,手上拿了兩根剛掰的新鮮玉米。

他的依靠終於回來了。

孫舟齡舒了口氣,沒那麼害怕了。

他的自行車徹底變成了一堆廢鐵,完全沒法使用了。而這鄉野裡,隻有一條筆直的水泥路將田野切割,前後延伸極長,看不見起點也看不見終點。

他背著薑荊跟在葛曼青後麵沿路走了幾裡,累得不行。葛曼青叫他先原地休息會兒,而自己另辟蹊徑,穿過農田去尋路。

“吃嗎?”葛曼青揚起玉米,問他。

孫舟齡沒胃口,搖頭拒絕,可葛曼青還是硬給他塞了半根。

葛曼青公司的傳統就是沒有晚飯時間,加班加到幾點就幾點回家吃飯。中午一頓飯撐到現在已經是消化得半點都不剩了?要不是實在熬不住,她絕不可能乾出大半夜掰彆人家玉米的事情。

“玉米地後邊是個村子,我趴窗戶上看了下,他們睡得都挺熟。”葛曼青啃著生玉米說。

她不知道玉米地是誰家的,貿然把人吵醒問能不能掰兩根玉米也多少有些奇怪,所以她隻能冒昧的不問自取了。

“村裡有人?”孫舟齡為這個發現感到驚喜,“是不是可以拜托他們幫我們報警?”

有困難找警察,這句話他從小記到大。

“你要報警?”葛曼青奇怪道。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