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成績被取消了。”
“哈哈,你的成績被取消了!”
……
“求求你們、不要再說了……”眼淚滴滿了桌麵,孫舟齡的聲音、瞳孔、整個身體,全部都在顫抖。
一枚黑色的粗針出現在課桌中央,教室裡紛雜的聲音並沒有因為他的哀切請求而收斂。忽然,有一道不同的聲音問:“你的高考沒成績,該怎麼辦呢?”
“你十二年的努力白費了,該怎麼辦呢?”
“所有人都對你很失望,你該拿什麼謝罪呢?”
“欺負過你的人都考得很好,你的苦難和隱忍有什麼意義呢?”
“哭,有用嗎?”
“你該做些什麼呢?”
黑色的粗針浸泡在他的眼淚中。
該做些什麼呢?
孫舟齡緩慢拿起粗針,將針尖對準自己的脖子——
“孫舟齡!”
一隻有溫度的手掌猛地拽住了他的手腕。
課桌消失了,孫舟齡跪在地上,警局冰冷的瓷磚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向他的雙腿釋放涼意。
他半仰著脖子,眼睛正對時鐘,黑針距離他的喉嚨隻剩最後幾毫米,有血從他的發間流進他的眼睛裡,視野被染紅。
在這一刻,紅白黑完成了它們的碰撞
哢噠、哢噠……秒針走完一圈中的最後兩步,時間距離零點還是隻差一分鐘。
孫舟齡一動不動,黑針依然停在距離他脖子僅有幾毫米的地方,時鐘在他雙眼中映出的影子與他的瞳孔重合。
“姐姐,”他突然問,“你不是說這裡是變化的嗎?可是為什麼這一個小時裡,時間一直沒有變?”
“因為我們被困住了。”
孫舟齡緩緩撥動眼珠,看向葛曼青。她好像很累,呼吸有些粗重,汗水薄薄地打濕了她的發根,額頭的碎發貼在皮膚上。
“困住了……是指什麼?時間?空間?動態的?變化的?”
“全部。”
葛曼青的手沒有因為他醒來而卸下半分力氣,同樣的,他也沒有放鬆。
黑針針尖在警局熾亮的燈光下,閃耀著迫不及待想刺穿皮膚豪飲鮮血的渴望。
“姐姐,我的成績被取消了。”孫舟齡淡淡地說出這句話,好像他的心臟已經空了。
“什麼成績?”
“高考成績。”
“孫舟齡,現在是2026年9月19日,你今年17歲,剛剛升高三,距離高考還有近九個月。你還沒有考試,你的成績沒有被取消。”
孫舟齡的眼神開始變得迷茫,他慢慢轉動脖子,看向警局大門。
購物袋掉在地上,裝好的玉米撒了一地,有被踢過的痕跡,血跡從大門口朝他跪坐的方向延伸。他好像能看見那個人是怎麼跌跌撞撞走到這裡、然後啪一下跪在地上的,儘管他對此一點記憶也沒有。
門外的雨依然很大,路燈照射的範圍被大雨壓縮,一團一團的光亮中,雨水劃過的痕跡清晰醒目。他側頭看向玻璃門,門上有被人猛烈敲擊留下的裂痕,如同一張巨大的蜘蛛網。
以濃烈黑夜作為背景的玻璃門像是一麵破碎的鏡子,照出破碎的他。他的頭發是烏黑的,他的臉色是慘白的,而從他額頂流下來的血液是鮮紅的。
黑、白、紅,再次在他身上碰撞,好像這才是世界原本該有的色彩。
“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有一點驚訝,然後又問:“真的還沒有高考嗎?”
“真的沒有。”葛曼青給予他無比肯定的回答,“先把針放下。”
“真的沒有……”孫舟齡喃喃,然後慢慢鬆下了力氣,手臂垂落在身側,肌肉因為疲勞而輕微顫動。
他渙散的眼神終於開始聚焦:“還沒有高考、我還有機會,距離考試還有九個月、我還有時間……我不可能忘記寫答題紙、我絕不會把答題卡塗成那個樣子、我從來沒有流過鼻血、我……啊、不對!我的書包和我的筆、”記本丟了!我要現在去找回來!
葛曼青突然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他慘白的臉頰被捏出紅印:“噓——,不要說。”
“唔唔!”可我的書包、我的筆記本!
“噓——”葛曼青從未露出過現在這樣嚴肅凝重的表情,“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不要說。”
孫舟齡顫動的眸子裡蓄起眼淚,葛曼青鬆開他,問:“你還記得剛才的事情嗎?”
“我看著鐘數了六十圈,你給我分了很多玉米,然後說我們該走了。”
“雨沒有變小,你們還不能走。”棉花人偶冰冷的聲音忽然響起。
“然後呢?”葛曼青接著問他。
“然後你推不開門,它們說雨沒有變小,我們不可以走,就像剛才一樣……”
“還有呢?”
“還有……還有?”孫舟齡茫然地問。
“嗯,還有,再想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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