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夜路(18)(1 / 2)

《葛曼青她不能死[無限]》全本免費閱讀

公交車、救護車、貨船,或許還有那輛她沒上去的大巴車,都是主動對所有人敞開大門的。

它們是完全開放的公共領域,路邊有人,司機便停車、開門,路人上車抑或不上車,司機都會沉默地關門,然後繼續行駛。包括警局其實也是如此。

隻不過,這種開放僅是對外。一旦進入到它們內部的領域中,裡麵的人想要再出去,可就不容易了。

這種單向的、無限製的開放存在一種缺陷,即當大門向外部的人敞開時,受困於內的人也可以利用這一刻逃出生天。葛曼青走到現在,已經是多次利用了這點。

但是,出租車不一樣。當車內沒有乘客時,它是開放的公共領域,可一旦車裡有了乘客,它便成為了某種意義上的私人領域,不再對外開放。

無論哪種領域,其實核心的問題都一樣,就是上車容易下車難。

葛曼青現在很難指望路邊再來個人招招手,然後司機停車、他們趁機逃走。正規出租車不可以中途拚客,更彆說看司機這打扮,簡直正規得不能再正規了。

說起來,要下車也簡單,付個車費而已——如果付完車費他們真能下車的話——可這車費他們付不起。

頭靠在椅背上睡了這麼久,辮子已經鬆鬆垮垮得要散開了,葛曼青取下發圈,用手指當梳子,重新綁好頭發,朝孫舟齡伸手:“手機。”

高中生慌裡慌張掏出手機交給她,自己都沒看一眼,儼然是一種全身心托付的信任感。隻是這信任感得搭配上堅定的眼神才好,而不是像他現在這樣眼淚汪汪、要哭不哭的可憐模樣,這會讓人覺得他隻是嚇傻了丟了腦子而已——孫舟齡覺得司機就是這樣看他的,證據是此刻對方臉上的笑。

在標準的服務性質的笑容基礎上,嘴角再勾起一毫、眼角再加深一厘,還有那漆黑的眸子中,再閃過一層薄薄的嘲弄。

孫舟齡清楚地記得,警局初見時,他驚恐尖叫過後,司機的笑容就是現在這樣。

他很可笑嗎?因為膽小、因為害怕,所以就變得可笑了嗎?

一股怒意突然之間衝上頭頂,孫舟齡憤然咬緊牙關,手指一勾,掌中黑針轉至指間。

而就在這一刻,一股聳人的窺伺感忽然擊中他,指尖瞬間麻痹。

有人正盯著他,用冰冷的、無情的、狠厲的眼神,細細地窺伺他,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似乎隨意間便能將他剝皮抽筋、掏空內臟。

啪,黑針掉在白色椅套上,發出微不可聞的輕響,孫舟齡反手蓋住,看向駕駛位。

司機目視前方,專注開車,可他職業性的微笑是那麼的刺眼,淺藏在最深處的嘲諷根本逃不過他敏感的神經。

窺伺感更深了,暗含警告、威脅,和一種斷定他不敢動手、以及即便他動了手也根本無濟於事的輕蔑態度。

這種感覺讓孫舟齡更加火大,黑針再次勾轉到指尖。

“孫舟齡。”葛曼青叫住他,“吃玉米嗎?”

手機倒計時00:48:32,還有時間。這孩子一晚上沒吃了,這會兒情緒也不對,大概是又被嚇著了,吃點東西或許能緩緩。

分給孫舟齡的一半玉米連著購物袋,都還躺在警局的地板上。葛曼青數了數,她包裡還有五根,於是挑了兩根大的遞給他,有點不容拒絕的意思。

孫舟齡一下子從憤怒中回神,看著兩根黃澄澄的玉米有點發懵,本想拒絕,可葛曼青不由分說已經將其中一根塞進他嘴裡。

“吃完。”另一根也塞進他手裡,葛曼青拍拍他的肩膀作為安撫。

清甜的玉米汁在口中爆開,有種生玉米特有的清爽和淡淡的生澀。孫舟齡喉頭一咽,玉米汁混著口水順流進胃裡,胃酸沸騰起來,他這時候才發覺自己有多饑餓。

什麼驚恐憤怒全都拋到了腦後,孫舟齡不再需要催促,幾大口啃完一根玉米,險些嗆著,然後狼吞虎咽又是兩根,胃裡才感覺踏實下來。

果然是餓慘了。

葛曼青看看包裡,玉米還剩兩根,儲備糧告急,還是得快點回家了。

“師傅,還有多久能到啊?”葛曼青問,同時摸著袖子裡的大扳手,在想一擊暴頭該找哪個角度。

忽然間,聳人的窺伺感襲遍全身,從四麵八方、無孔不入地將她穿透。

葛曼青一頓。扳手的金屬質感早已被她的體溫捂熱,貼在她手臂上並不覺得冷。可現在卻有一股冰冷的視線讓她雞皮疙瘩聳立,涼意一寸一寸的貼近她的皮膚,尤其是藏扳手的手臂最為明顯。

這是在警告她啊……

葛曼青乾脆直接把扳手抽了出來,大大方方地握在手裡。

司機好像有一瞬的錯愕,道:“快了,五分鐘。”卻沒提她的扳手。

與之相對的,是暗處的窺伺的中多了一絲憤怒。它覺得被挑釁了。

農村的路不好走,時而是柏油路、時而是水泥路,而且年久失修,坑坑窪窪的顛簸得很。

孫舟齡剛吃完玉米,玉米棒子都攥在手裡沒扔呢,被這麼顛來顛去,剛踏實下來的胃又開始發脾氣。他仰頭往後一靠,自己給自己順胸口,努力把嘔吐感憋回去。

但根本憋不回去,車子一直顛,他的胃像是個敞口的木桶,裡麵盛的東西簡直是跟著顛簸的節奏在蹦迪,蹦著蹦著就要跳出來。

“師傅……師傅停一下……我可能要吐了!”孫舟齡捂住嘴巴難受道。

喲吼,好機會,正好可以逃下車。

葛曼青有點高興,但很快反應過來,出租車司機可以下車,他們不付車費的結果也有可能是被他追著討債。

啊呀,愁人,也不知道這司機跑得快不快。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摸摸扳手,還沒放棄找爆頭的角度,而暗處的窺視感也在持續憤怒。

胃裡翻江倒海,孫舟齡感覺無比的難受,有點兒後悔吃那麼多玉米了。

但他的這種難受並不隻來源於生理,更多的其實是來源於出租車裡越發詭異的氛圍。

不知何時起,除窺伺感外,他還感覺到了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息,讓他渾身緊繃。可他又找不到源頭,緊繃之外的慌亂更令他無所適從。

並且,車裡好像悶得有些過頭,水汽壓得人五臟六腑都濕漉漉的。他的衣服明明已經快被空調烘乾了,可這水汽又是從何而來?

不行,太詭異了、太詭異了!他要下車!

“師傅、師傅停車!”孫舟齡又喊道,“太顛了,我要吐車裡了!”

趁下車,找機會逃走!拉著他姐姐一起,他有黑針、姐姐有扳手,在空曠的室外活動空間大,他們能贏!

而且他已經能認得這附近的路,要是走快一點,十幾分鐘就能到他家!

可司機沒有停車,隻是稍稍放慢了車速:“車門下邊有塑料袋,吐袋子裡。”

孫舟齡一摸,還真有一遝子塑料袋,是路邊攤上給人打包用的那種。

他忍著嘔吐感:“太小了,吐出去會弄臟你的車的。”

本以為能把車子收拾得這麼乾淨的司機肯定會是個潔癖,但沒成想,司機卻說:“沒關係,我再給你拿點紙。”

說完,啪嗒,一盒抽紙落在後排。

孫舟齡瞬間就繃不住了:“可是、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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