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底色是悲涼而無趣的。
所以,李培風習慣用文字、語言、動作等等各種方式,給它上些顏色。
藍色顯得憂鬱,紅色過於熱烈,黑白二色單調,綠色灰色又太樸素……
李培風最喜歡的是黃色,光明、豔麗,溫和。
因此,他也最喜歡搞黃色。
但眼下,李培風是單純的天藍色,和趙清歌聊了一會論文後,到了飯點,他做了幾道小炒,二人吃了一頓飯,期間老老實實的,讓趙清歌都有些意外。
“飯菜合您胃口麼?”
“不錯,吃得很飽。”
“我也吃完了,您歇著。”
言罷,李培風起身收拾碗筷,趙清歌也幫忙將菜放回冰箱,然後坐在餐廳看他洗碗。
約莫三四分鐘的功夫,李培風擦了擦手走出廚房,趙清歌收回目光:“之前你投稿的那篇‘女頻網絡文學脈象探析’有消息麼?”
李培風點頭苦笑:“有,早上段教授給我發了個郵件,問了我文章中的幾個問題,並說是正在複審,而且總共有五個審稿人,所以審查的時間可能會很長,讓我做好心理準備。”
趙清歌嗯了一聲:“耐心等等吧,你以學生的身份投稿《文學評論》,還是有點勉強。明天我幫你打個電話催催稿,不行儘快告訴你,換個其他的期刊投。”
《文學評論》是東國文學類研究專業的最高級彆刊物,沒有之一。
因此,它的投稿門檻也很高。
如果是在讀的碩士生、博士生,想將自己的文章投稿到這個期刊,一般來說要將導師掛為一作,自己掛為而二作,否則無論文章寫得有多好,有多精彩,編輯都不會看的,直接拒稿。
但如果某位投稿學生的實力確實很強,身上掛著重大課題,或者之前就以二作的身份在《文學評論》中發表過文章,或在其他權威刊物中頻頻‘露臉’,學術界有一定的知名度,或是帶他的導師很厲害,《文學評論》的編輯自然會網開一麵,接受投稿進行審核。
而對那些有著投稿資格的,具備職稱的青年教師和教授,她們想在《文學評論》中發表文章,那也是很難的,一旦自己的文章被《文學評論》收錄,也是一件喜事。
在尋常的985、211高校裡,如果有教師發表了《文學評論》,那是值得在學校官方上發布公告慶祝的。
李培風當初投搞《文學評論》,就是聽從了趙清歌的建議,但現在看,該期刊六個月的審稿期著實有點長了,沒準等李培風畢業了,這篇文章還沒發表呢。
“最好還能是被《文學評論》收錄,你那篇文章寫的不錯,內容有創新開拓,很有水準。而且一旦有了這篇一作後,以後也便於你讀博任教。”
趙清歌語氣一頓,凝視之:“我還沒問過,你明年畢業後有什麼打算?”
“還留在首都,專心寫書,其他的……您有什麼建議?”
趙清歌抿了抿嘴:“儘快找個女朋友吧。”
“您在說啥呢?讓我找女朋友?”
李培風驚疑不定,心道我這是要奉旨開後宮?
老趙有些猶豫,瞪了他半晌,輕一轉頭,莫名道:“我媽又在給我相親。”
李培風啊了一聲:“您的意思是說…等我畢業了,向叔叔阿姨公布咱們的關係?”
趙清歌微微點頭。
但李培風一想到李馨知道此事後的反應,不可避免地開始害怕了。
“是不是早了點?不是我覺得早,我什麼時候都能見,最關鍵的是您覺得叔叔阿姨會同意麼?”
“.”
趙清歌眼簾微垂,臉色也暗淡下來。
李培風歎了口氣,反過來安慰道:“沒事,最終總會同意的,我有這個信心,隻要您和我一樣有信心,一切困難都不是困難。”
趙清歌沒回話,起身到了客廳,李培風還以為她要走,熟料對方坐在了沙發上。
“您怎麼了?”
李培風緊隨其後,也在旁邊坐下。
趙清歌愣愣地看著地板,神色竟有些悵然,過了好一會,才以極輕的音量道:“你說,我是不是老了。”
“沒有,您怎麼突然這麼想?”
李培風詫異地伸手摟住了對方的肩膀,心裡提醒等老趙走前得把培元丹送給她一些。
趙清歌坐在沙發上,微微前傾著身體,雙手捂著臉,十指插在頭發裡,渾身散發著惆悵的氣息:“我就是老了。”
認識這麼久,李培風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導兒在現實世界中,表現的如此失態,他第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隻能輕輕拍打她的後背。
但效果甚微,趙清歌的情緒不見好轉,反而愈加低落,鼻尖被李培風那熟悉的淡淡柑橘氣體所環繞,味道很好聞,可她卻雙手掩麵,低聲道:“我們不合適,還是…算了吧。”
“什麼合適不合適的,您今天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李培風關切道:“我煮些薑茶給您喝?”
“不用。”
趙清歌坐直身體,又靠在沙發上,轉頭去看他,見到那張年輕又有著無窮魅力的臉蛋,眼神複雜,兩秒後收回目光,似在呢喃:“到了這般年紀,我還不知道我是誰,我還是懼怕做出任何改變…”
“您怎麼突然說這個?”李培風皺眉道:“是不是工作累到了?您可以跟我說,課題我都能做的,現在初稿也定下來了,畢業論文再過一個禮拜沒準我就寫完了,時間完全來得及。”
“不是因為這些。”
趙清歌搖了下頭,輕歎道:“隻是覺得自己在浪費生命,內心搖擺不定,想法變來變去的自我消耗……我沒有信心,對什麼都沒信心。”
語氣微頓,趙清歌麵露無奈:“對你我沒有信心,更沒有信心讓她們同意。”
“慢慢來,您沒信心,我有,我分給您一點!”
趙清歌沒有理會,愣愣地似乎在回憶著什麼,李培風詢問半響,她才遲疑道:“其實現在想起來,與現實相比,那個夢還挺有趣的,光怪離奇,魔幻又荒誕……”
李培風眨眨眼睛:“是嗎?!您也這麼認為?!!”
“我說的是我們第一次做那個。”趙清歌眼神瞬間淩厲,瞪他一眼,讓忍不住露出笑容的李培風麵色一滯:“對,我也沒說第二個啊。”
趙清歌沉默片刻,冷不丁道:“你是不是還和她們有聯係?”
“…”
沉默就已經是答案了,在趙清歌的凝視下,李培風不想撒謊,前者見此反應,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失望:“所以我才對你沒有信心。”
李培風沒說話,隻是抱著她的手力度更大了些。
“鬆開!”
趙清歌掙紮加嗬斥,也能沒讓李某人鬆開,隻得無奈放棄:“無恥至極!”
“…我牙齒還行。”
抖機靈也沒用,導兒依舊生氣,並且不理人了,她們就這樣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能有近五六分鐘,一句話也沒說。
李培風隱蔽地看了眼時間,六點四十。
他有點著急,估計再過一會兒武問月和徐曼凝估計也下班了,早點去早心安,不然光陪老趙坐著也是浪費時間……
“對不起。”
趙清歌突然笑了,還道歉了?
李培風以為自己出幻聽了,看著她的臉蛋,緊張又詫異:“無緣無故您又道什麼歉?”
他感覺今天的老趙狀態非常不對,是不是因為香水的關係?
應該是了,話變多,思維奔逸,多愁善感,像是喝了酒一樣……
“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累?”
“沒有,很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