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考場紀律,不要左看右看,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卷子上!”
十二月二十五日,上午十點,北華師大文學院樂育樓某教室,門上貼了張“大二東國現代文學史期末考試”的a4紙,教室內每隔一個書桌位便坐著一名戴口罩的考生,考場內除了“唰唰唰”筆尖落在紙上書寫的細微聲響。還有沈僚這位臨時上崗的監考老師在一絲不苟的巡場,對某些“圖謀不軌”的同學的敲打和警告。
“不許說話,和人說話我會直接認定你作弊。”
“那些藏了小抄和備用手機的,師兄我更勸你把它們揣兜裡,千萬彆拿出來。隻要拿出來,我一眼就能看到,實話講,你們這些都是師兄我玩剩下的,耍什麼小手段我都一清二楚。”
“隻要被我抓到,連一次警告都沒有,你直接交卷。不服氣的我上報考務辦,你等著警告或記過外加重修,取消一切評優評獎,我絕對不嫌上報的程序麻煩,不信你們就可以試試!”
李培風全程站在講台邊上,低頭用手機碼字,偶爾抬頭掃兩眼台下履行自己的職責,但內心深處卻在想,趙清歌讓自己代替她來監考,到底有沒有刻意打擊報複的意思。
沒錯,沈僚和李培風都是代替自己導師的工作,來給本科生監考的。
作為研二的學生,確切的說,是文學專業的研二學生,他們倆是沒有期末考試的這種活動的。
關於公共課的考試在研一時期已經考完了,相關專業課也隻要提交論文和小作業,以此來判定成績,不需要期末考試。
所以,便被各自的導師派來代替她們做監考了,實際上這也談不上是趙清歌對李培風的打擊報複,做這些雜活兒是每個研究生的月常周常。
類似的,還有像什麼學生要考試了,你出幾道題;學生考完試了,你改一下試卷;學校有個會議,你幫我打個卡;這幾個本科畢設你帶一下……
有些導師,還會讓自己研究生接送孩子、收發快遞什麼的。
對照相比,監個考根本不算什麼壓榨,沈僚似乎還樂在其中,精力頗為旺盛地在考場內巡視,認真履行著職責,李培風倒也省心了。
甚至由於對方過於認真,李培風有些於心不忍,等到沈潦又走完一圈,到了講台前,小聲道:“行了,邊上歇會吧,自考試開始你就沒停過,沒看她們都用什麼眼神看你呢嗎?”
“不行!我得繼續!”
沈潦興致盎然,還帶著一股正義淩然:“我與作弊的學生不共戴天,讓那些憑借作弊手段拿上獎學金和保研機會的害群之馬受到懲罰,是我作為監考應有的職責,也是我作為師兄對她們的督學。”
李培風肅然起敬:“想必你是傳說中的監考俠!大俠,你可以說得再大點聲,她們若敢打你我掩護你撤退!”
沈僚根本沒在怕的,回頭環顧一圈,見到本科考生們都老老實實地低頭做題,滿意地小聲道:“你沒覺得這很有樂趣?”
李培風笑道:“這麼享受,你畢業後就做老師吧,周周有監考,保準你樂趣無窮。”
沈僚擺手:“那不至於,我隻是看她們考試,想到了當初我本科期考的時候,上一屆研究生的那幫臭女人看得才嚴呢,這種優良傳統我必須保持,不能在咱們這屆斷掉!”
“有理有理,你繼續。”
兩個人閒聊幾句,沈僚繼續走圈巡邏監考,李培風繼續摸魚。
期間,負責巡考的兩位教授過來看了一眼,見考場內紀律不錯還表揚了兩句。
沈僚似乎受到激勵,因此更加賣力,不僅在室內持續繞圈巡視,一雙眼睛也愈加銳利,搞得很多準備作弊的考生們抓耳撓腮,愁眉苦臉……
“叮~~”
“請各位考生停筆離坐!”
代表考試時間結束的鈴聲響起,李培風和沈僚對視一眼,勒令諸位考生離開考場,他們則挨個桌位收卷子。
“多少份?”
“我這二十八。”
“二十八加三十,對上了,撤退!”
很快教室內隻剩下他們倆,考卷也都收了上來,沈僚和李培風往門外走去,那些本科的考生還未走遠,身影就在前方,依稀能聽見她們的討論。
“真倒黴,遇到了研究生做監考,都是學生搞那麼嚴乾什麼,有病吧?!誰沒作弊過?我就不信他們沒做過弊!”
“看到黑瘦黑瘦長得跟猴那個眼鏡男我心裡一顫,上次期中考試我就遇見了他,黑猴一共抓了四個作弊的,三個當場被勒令交卷,還有一個女生又哭又鬨,被他直接上報考務辦了,聽說最後還是老師網開一麵,考慮那個女孩平時學習態度還可以,命令她寫了五萬字的檢討又給了個記過算是從輕處理。”
“服了,這麼狠?一點也不留情麵?”
考生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大多是對沈僚的抱怨,但居然還有幫沈僚說話的人。
“也是事出有因吧,那個戴眼鏡的我熟,他監考過我很多次了,有一次考試開場,他警告考生不要作弊之後,講起了自己的經曆。原來他當初在大二的時候,也被一個學姐抓過作弊,對方在考場內文縐縐又不失嚴厲的教訓了他一頓,說什麼學為人師,行為世範,作為北華師的學生你如此行徑,無儀無禮無德無心之類的雲雲。批的他麵紅耳赤,無地自容。從此,他便下定決心痛改前非,專心學習成績大幅度提高,所以現在讀研了……”
“所以他要把薪火傳遞,將監考接力,鄙視作弊?”
“作弊不該鄙視麼?你們把作弊的心思放在學習上沒準還能多記兩道!”
有個女孩輕哼一聲:“自己平時不知道學習,反而責怪人家監考的嚴了,什麼毛病!”
話頭微微一滯,眾人神態各異,也紛紛分流,話題風向也隨之一變。
“分到這個考場其實也不錯,那個高個子的學長太帥了,看得人賞心悅目,答完題我都舍不得交卷了,隻想多看兩眼,可惜他全程沒摘口罩。”
“我聽到巡場監考的老師好像還在和他開玩笑,叫什麼培風校草……咱們學校有公認的校草?”
沈僚和李培風走在身後,對前麵人的說話聲聽得了個大半,前者剛開始聽她們暗地裡說自己的壞話隻是不在意地笑笑,隨後又聽到有人幫自己說話,笑容逐漸欣慰。
但片刻後,沈僚的眼神忽然傷感起來,一路沉默地隨著李培風走出教學樓,等到了樓外,他忽然放緩腳步,望著來來往往從考場走出來的學弟學妹們,輕聲開口道:“看著她們,我就想起自已經逝去的青春。”
李培風不由放緩了腳步,感慨的無聲一笑:“沒逝去,還有個尾巴呢。”
沈僚文青之魂大發,抿著嘴似乎在醞釀什麼,五步過後頹然一歎:“我還記得自己大一的時候,老師在台上孜孜不倦的講課,我望向窗外的晚霞發呆,亦或者趴在桌上打盹,拿著手機玩遊戲的畫麵。”
“前幾天下大雪,我們寢室集體選擇睡午覺,屋子裡不冷不熱,中午洗的衣服還在緩慢地滴水,散發出洗衣液的香氣。在快睡著的時候隔壁老徐來找我約打雪仗,帶進來一陣冷冽的寒風,發現大家都睡著,又悄悄退了出去,走之前還不忘隔著床欄掖了掖我的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