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1 / 2)

雲橫秦嶺 寄小舟hl 12551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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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穩定更新中,本章有誤正在修改,可收藏後2月19-20日閱讀

任衍盛把衣服掛進衣櫃,兩個人合力把空箱子放上櫃頂,坐在一起氣喘籲籲。

“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任衍盛收拾著洗漱包,招呼簡參,“走,洗澡去。”

簡參剛要拿換洗衣服,房間門“哐”地一聲被推開,一個濕淋淋的人影立在門口。

“誰啊?”任衍盛把簡參扯到一邊,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

T恤濕透了貼在身上,那人往前走了兩步,灌滿水的運動鞋噗嗤噗嗤地,發出冒水的響聲。

“怎麼?半年不見不認識啦?”李初璞走出光線的盲區,帶來一股潮濕的雨腥氣。

“我還說是誰這麼早就來了”,任衍盛上前想拍拍他的肩膀,看到地上的水痕又停下腳步,“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李初璞把包裡的東西挨個擺在桌麵上,脫下T恤和包一起掛上衣架,“前幾天吧”,他沉默片刻,向一旁飛快地瞅了一眼,“這雨真是說下就下,大的離譜,你們今天什麼時候來的?”

“快擦擦,彆感冒了”,簡參低頭上劃沒有新消息的聊天界麵,“我一直在宿舍。”他擔心媽媽淋雨,又發了一條過去。

任衍盛給李初璞遞了包紙,“剛才雨不大,回來的時候沒走幾步。”爸媽和保安打了招呼,一路把他送到宿舍樓下。

手裡的洗漱用品已舉了半晌,任衍盛和簡參先去了浴室。

雨點摔在窗子上砸出大片大片的水跡,李初璞艱難地扒掉牛仔褲,吸飽水的布料扔在地上,像團出一個孤零零的沙丘。

寢室熄燈,簡參看了眼手機,不重要的App總有新通知,自己在等的消息杳無音訊。

第一次離家躺在陌生的床上,夏天蒸騰著溫熱的水汽,宿舍很小,空調機的聲音在熄燈後更清晰,簡參睡在下鋪,燈光透過窗簾映在蚊帳上,他睡不著。

“任衍盛?”簡參小心地踢了踢上鋪的床板,“你睡著了嗎?”

“嗯……嗯?”任衍盛的聲音含混不清,木板吱吱呀呀,他翻身麵向欄杆,“怎麼啦,還沒睡著。”一句話沒幾個音就吞了大半,臉貼著枕頭,吐字都癟癟的。

簡參沒說話,估摸他的還沒睡著就是快睡著了。

“怎麼啦?”任衍盛又問了一遍,在上鋪含含糊糊的,說出來隻是三聲有音調的哼哼。

“沒事,睡吧。”簡參躺在床上,盯著蚊帳上的一個個光斑,大概是光穿過樹葉間隙留下的印記,空調向下送風,那些幻化出來的白色蝴蝶就隨風起伏。

旁邊的床咯吱咯吱,門“咿呀”轉開,簡參從蚊帳裡探出頭,在漆黑的視野裡看到李初璞推門的背影。

深夜寂靜無聲,隻有走廊儘頭的衛浴間吹來隱約的嗡嗡,簡參循著聲音走近。

水泥地上到處是洗浴後大家踩下的水漬,昏暗燈光下散著幾塊不規則的反光,吹風的聲響來自靠近門邊的角落。

為了方便吹頭發,公共吹風機都安得高,李初璞舉著今天踩濕的舊鞋,正在一遍一遍地,從裡到外嘗試吹乾。

簡參站在原地沒動。

“把你吵醒了?”李初璞發現人影,吹風機戛然而止。

“沒睡著”,簡參走近他,想解釋自己隻是出於好奇,兩個人麵麵相覷,簡參隻好裝作起夜,路過李初璞進了衛生間。

吹風機沒再響起,簡參出來的時候,李初璞還在那等著。

“我怕晾不乾”,李初璞沒再吭聲,水龍頭老舊,關緊也仍在滴滴答答。

想起李初璞空蕩蕩的衣櫃,簡參那句“明天先換一雙”終究沒有脫口而出。

簡參總能在李初璞身上看到和自己的相似的窘迫。

“給我看看”,簡參抽出鞋舌,洗得模糊不清的水標上,隱約能看到和自己相同的碼數。

頂燈穿過睫毛,在簡參的眼下映出兩道彎彎的陰影,“有點巧誒,我們碼數一樣”,他把鞋遞給李初璞,“我隻帶了兩雙鞋,你彆告訴彆人哦”,簡參的睫毛忽眨著,輕輕擦淨瞳仁的光亮,“有雙和你這個差不多,明天穿我的吧。”

李初璞捧著鞋跟在簡參身後進門。

床鋪下擺著鞋盒,任衍盛那側滿滿當當,簡參隻有兩個整齊地疊在一起。上麵的那個隻有些撐鞋的廢紙,簡參把下麵那雙遞給李初璞,又把東西規規矩矩擺回原位。

他躺回床上,再次嘗試入睡。

簡參閉眼幾分鐘又睜眼,屬羊數到一百,開始數蚊帳上的小格子,萬籟俱寂,他隻能聽到任衍盛均勻的呼吸聲。

不知過去多久,他忍不住拿起手機,周遭黑暗中,微弱的白光也無比刺眼,他猛眨了幾下眼睛,在開合夾縫裡看到媽媽的信息,收件時間是半小時以前。

“早就到了”

“忘了說,常用藥在行李箱隔板的網兜裡,記得拿出來”

簡參看了眼櫃頂,盤算著明晚回來彆忘了,聊天框又彈出一條新短信。

“雖然大多時候我回來你都睡了,但你真去外地上學,回了家我還挺不習慣的”

“在外麵自己照顧好自己,有困難不要藏著,什麼事情都要第一時間告訴媽媽”

簡參怔怔地看著屏幕,側身把臉埋進枕頭裡,眼淚蹭在枕套上,半邊臉都濕漉漉的,他舉起手機,仰著頭,眼淚在頰邊留下轉彎的痕跡。

“媽媽永遠給你留著退路”

簡參,或許,你也賭得起。

說是家長帶他們去,實際兩個小孩一進園就瘋得看不見人影。簡參還一步三回頭,大聲喊叔叔阿姨我們在這邊,任衍盛扯著他鑽進人群,一點都沒想起爸媽在身後。

下過雨的早晨漫著植物特有的潮氣,排隊區域的積水還沒排儘。

簡參扶著任衍盛的肩膀,小心地立在道路一側,邊沿台階窄得不到一半腳掌,他站在上麵搖搖晃晃。

任衍盛給爸媽發信息,一抬頭就看見陽光從簡參頭頂傾瀉而下,白T恤裡的少年腰身隱隱綽綽。他盯著愣了兩秒,伸手摸摸自己的腰,暗忖平日也都是摸慣了的,怎麼現在看著他的這麼細。

他想環住比較一下簡參的腰,雙手抬起卻莫名害臊,在身前裝模作樣地擺了擺又放下。

“你彆亂動”,簡參身體的支點都在任衍盛身上,對方一動他就跟著晃。

任衍盛難得地沒有反駁,過山車的軌道就在耳邊,尖叫聲從兩人身旁呼嘯而過。

“怎麼不吭聲”,進了室內,簡參靠著一側的欄杆,“不會是害怕了吧?”

“誰害怕了”,任衍盛還沒從那刹那的恍惚掙脫,身側的手突然被抓住,他撞進簡參的眼睛。

任衍盛發現很多東西他似乎都習以為常,今天卻像第一次發現。

比如簡參的腰比一般男孩子都細,也比如他的睫毛很長,這樣對自己眨眼,就像彎彎翹翹的睫毛掃在心上,從心尖尖開始發癢。

簡參不說話,就那麼看著任衍盛,嘴唇緊張得抿成一道薄線,手握著都有點哆哆嗦嗦的,任衍盛捏捏他就說“我害怕”。

怎麼和個玩偶似的。

嘲笑在嘴邊變成安撫,任衍盛帶過他的肩,簡參棕色的瞳仁在陽光下亮得像燃燒的燈火,汗貼在臉上,整張臉都在發光。

過山車隻有一瞬間,安全帶扣上到下車就在喘息之間。

任衍盛卻第一次覺得那麼漫長。

任衍盛不害怕,爸媽都不敢坐,他早就習慣一個人坐項目。俯衝向下的時候他總有墜落的錯覺,超越重力加速度的感覺隻會讓他興奮。

但今天,每一毫秒都清晰,他心跳好快,原來彆人說心臟頂在胸腔不是騙人的,他始終感知到簡參抓著他的手,手汗被過山車的風一吹,涼津津的貼在他身上,像魂都從那抽走了。他心跳快得不正常。

他那時候不知道,有個詞叫吊橋效應。

但不知道也沒關係,因為這次,不僅僅是吊橋效應。

“先去找叔叔阿姨?”簡參抿著冰激淩,頭上的卷毛隨著跑跳一起一落。

任衍盛心不在焉,被簡參拽著走。

歡樂穀餐廳處處是帶小孩來玩的家長,他們倆像急流中的皮劃艇,不停繞開迎麵而來的石堆。

“玩得怎麼樣?”任衍盛媽媽舉起手,離得太遠,隻能聽到點聲音的線頭。

阿姨的手從眉毛處伸進去,撩起劉海,把簡參的額頭晾在空氣裡。

“看這熱的。”任衍盛他爸忙著在一旁扇風。

明明是麵對麵的四人桌,任衍盛這一角卻無人問津。

“也管管你兒子”,任衍盛趴在桌子上,不滿地扯爸爸的手,“到底誰是親生的。”

被敲了頭,任衍盛鬱悶地坐在一邊,看著簡參秀氣的鼻梁,剛才大喊時溢在眼眶裡的淚意還沒退去,早晨沒血色的嘴唇現下被咬得鮮紅。

他低下頭,行吧,如果是我,我也先照顧簡參。

臉旁被塞進一截冰涼,簡參把可樂遞給任衍盛,“好渴。”